青竹看了看青鸾，“你——你莫要吓我！”

“让你去你就去！”

青竹抖抖嗦嗦去拿桌上的灯，青鸾也不拦他，起身跟在他身侧，好容易走至门边，就看到地上趴着一个人，“呀，华子？这——这是怎么了？”

青鸾冷哼一声，抬起自己的右手比划了一下，“为免他聒噪多舌，妹妹将他打晕了！”

“你——你——”

“嘘——闭嘴，不然的话，我下手可没有轻重！”青鸾将食指点在自己的唇上，说着她又将比了个剪刀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你要是敢让顾安庭上门来，和他歪缠不清，我就……”

青竹鼓了鼓眼，不服气地道，“你想怎样？你还要吃了我不成？”

青鸾扯了扯嘴角，从小腿外侧抽一把玲珑小巧的匕首，正是她在游船上用的那把，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那倒不会，你好歹是我二哥，但旁的阿猫阿狗就不好说了！”

说完她闪身钻入了雨雾之中，青竹想要出声叫她戴上挡雨的斗笠，却见她来去如风，早已没了影子，门外的水气扑在他脸上，他一屁股坐在小厮华子身侧，他的妹妹现在都敢杀人了？

青鸾几个纵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许彪隐在廊柱边，低声道，“萧国公的尸体被劫了！”

青鸾的身子晃了晃，并没说什么，从窗口翻回屋中，过一会里间亮起灯，青鸾吩咐阿兰让人烧水给她沐浴，这一路虽近却也淋湿了头发。

青鸾躺在浴桶里出神，子母蛊的事儿还没有查出眉目，萧国公的尸体就被劫了，按袁春生的说法，子蛊一旦靠近母蛊，萧国公便能死而复生了！这个顾安庭，明明知道尸体有问题，不好好在家看着，跑来她这里犯什么浑？真是吃饱了撑的，送上门的线索难道不好用吗？

事实上，刘美人的线索很好用，先是有草蛊之毒，接着又在大殿中发现了蛊虫，矛头直指萧国公，只是皇后和景王接连出事，让隆德帝有些彷徨，一来，担心背后的养蛊之人狗急跳墙，再出新招，二来，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能让萧国公吃这样大的亏，只怕这个人也不简单。

隆德帝借由刘美人一案，给皇后定下了“勾结奸徒，谋害皇嗣”的罪名，将皇后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谴人日日掌嘴，皇后跟前的几个得力的宫人也被用了刑，最后大多都被处死了，只有春儿一人跟着**国师，算是躲过一劫。刘美人的冤情得以昭雪，只是她的尸身已无处寻了。

顾家父子因为丢失了萧国公的尸体，被隆德帝斥骂了一番，又给他们分拨了些人手，着他们彻查“巫蛊之祸”，国公府虽未被抄，却安排了重兵把守，大理寺给萧知山上了重枷，这重枷较以往的枷锁不同，足足有一百来斤，本身就是一种极重的刑法，戴上之后连腰的直不起来，只能半趴在地上，一刻不得休息。

这天顾家父子从宫中出来，坐着轿子行至一条人少的巷道，从斜刺里蹿出一个人来，笔直跪在路中央，双手抱拳，朗声道，“顾大人，草民有要事相告，请大人准许草民近前一叙！”

几名带刀护卫将那人围了起来，顾安庭掀开轿帘，深深朝那人看了一眼，是个中年男子，身形魁梧，虽是跪着但并不显卑微，脸色肃然，满目悲怆。

顾安庭冲刘梁招了招手，“把人带回去！”

这个男人是羽林卫钱三，也就是放长乐公主出宫的肖望海肖将军，再次见到顾安庭，他俯下身子行了大礼，哽咽道，“草民叩谢大人为刘娟刘美人洗刷冤屈！”

“你是？”

肖望海便将自己的身份和与刘美人的过往和盘托出，继而道，“草民知道刘美人的尸身在何处。”

顾安庭站起身来，“是你为她收了尸？”

肖望海双眼泛红，“草民无能，心知她被奸人所害，却无法为她鸣冤，幸而有大人见微知著，洞察秋毫，这才让刘娟得以沉冤昭雪，草民知道大人要查她身上的毒，特来带大人去看她的尸身，相信刘娟泉下有知，也会同意的。”

顾安庭换了身便服，随着肖望海去了城郊的一片墓地，这地方他也来过多回了，算是一片荒坟，埋的都是些穷苦人或者横死之人，还有一些未能养大的孩子，大多坟堆上只码了几块石头，没有立碑。

刘美人的坟也是如此，占地颇大，周围打扫的也比较干净，刘梁带着几个人开始掘坟起棺，顾安庭来来回回看着周围的荒草和坟堆，低声问肖望海，“肖将军可曾带别人来过此处？”

“不曾，尸体是草民从乱葬岗寻回来的，并未告知任何人。”

“那就好！”顾安庭点点头，伸手抓起一把土，凑在鼻尖闻了闻，确是陈土。

很快便露出了棺木，黑漆漆的，保存的比较完好，却比寻常棺木大了一倍，顾安庭深深看了肖望海一眼，“肖将军有心了，生不能同衾，死了也要与她同穴，真是感人至深啊！本官看过之后定会好好还原，不会告知旁人。”

肖望海脸上有些尴尬，“草民惭愧，已娶有一妻且育有一子，此生注定是辜负了刘美人！”

顾安庭脸现诧异之色，“那这是？”

“她一生孤苦，她的婢女秀莲和她情同姐妹，甘愿为她殉葬，草民便将她们二人葬在一处了，算是做个伴儿。”

顾安庭目光沉了沉，他特意查了宫中的记录，并没有秀莲这个名字，倒是有个投缳殉主的宫女，名叫阿朱，他还以为是梦中之人编的，没想到秀莲就是阿朱，且八年前就死了。他也曾疑心是荀青鸾在背后捣鬼，但是这个秀莲死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六七岁的小女娃，如何知道里面的这么多曲折？

“肖将军，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人，有没有一个女子，知道秀莲，知道刘美人去世的原委，且一直想着要为她伸冤？”

肖望海闻言心中咯噔一下，面色惨白，想起那日在宫墙下，蜷缩如一只兔子的长乐公主，她说“刘美人是被人害死的”，这句话一遍遍在他耳边炸响，长乐公主才出宫不到一个月，宫里宫外乱做一团，而刘娟的案子却在这样的时候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