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笑得眼眯成两条弯月，“爹爹，大姐，快坐下吃饭吧，今天做得多，我还特意叫厨房做了些清淡的，大姐太瘦了，晚上这一顿不可以省的。”

荀侯就着丫鬟拿来的水盆和帕子净了手，“就是，鸾儿说的对，你是太瘦了，我看磊哥儿倒胖了不少，只要肯吃饭，哪有不长肉的，你看看鸾儿，我们去大觉寺接她的时候，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这才几天，下巴都没有那么尖了，哪里像你尖得吓人！”

“爹爹，怪不得二弟总说您偏心，真的一点儿都没有说错，怎么好端端就扯到我身上来了，六妹哪里是长肉了？她这个年纪上是有些婴儿肥的，肉都长在脸上，我这段时间身子可好多了呢，素日吃的药都停了。”

“总之，我看鸾儿这段时间吃饭吃得好，脸上笑容也比以前多了，你是该向她多学习！”

青戈无奈笑了笑，亏得来之前，祖母还叮嘱他多管教管教青鸾，照爹爹这个样子，指着他教训青鸾，那是没戏了，算了，等吃罢了饭，用茶的时候再说吧，荀家虽然女儿多，也不能拿来当儿子用，外面的事还是要少插手才是。

青鸾谴退了下人，一家三口围在桌边，刚吃了两口，就听青竹的声音在外面叫道，“鸾儿，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大姐一回来你都不派人接我来吃饭了，我今天可是给你带了好东西来了呢！”

青竹进门看见荀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老老实实喊了一声爹。

青鸾笑着让他坐下，“二哥爱吃以后算着饭点来就是了，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青竹偷眼瞧了荀侯一眼，凑近她低低道，“爹爹还在这里呢，吃罢饭后我再拿给你看。”

荀侯点点头，“食不言，寝不语，是礼节也是养生之道，你妹妹还病着，以后你回自已个屋里吃去，大男人不可只惦记着口腹之欲，好好温书！”

青竹讷讷应了一声，早知道爹爹在这里他就不来了，怪不得刚才在外面，阿兰一个劲的给他眨眼睛，他还以为那丫头眼睛坏了呢！

自打青竹一进屋，荀侯原本和煦如春风的脸色就沉敛下来，整个屋子安安静静，只剩下吃饭的声音了。青鸾和青竹老是偷眼看看父亲，再看看对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青戈倒是同往常一般无二，还时不时给荀侯夹菜。

好容易一顿饭吃完，青竹扯了扯青鸾，小声道，“你惹爹爹生气了？那我可不敢多待，我把东西放你书房里，回头你自己瞧，我先溜了，免受池鱼之殃。”

青鸾翻了个白眼，本来都哄好了，被二哥这么一打岔，生生又进入了训人模式，今天少不得要被爹爹好好数落一番，他还好意思说自已是池鱼，真是厚脸皮。果然，荀侯就着今天下午的事情开始训青鸾。

青竹好一会儿才从东次间里出来，眼圈红红的，青戈一怔，“二弟这是怎么了？”

荀侯把茶碗重重放下，板着脸道，“你在你妹妹房里放了什么？是不是又把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本子拿到你妹妹屋里来了？”

青竹慌忙摆摆手，“没有的，上次被爹爹收起后，儿子再也没有带回来过。”

荀侯怀疑地瞥了他一眼，起身往东次间走，“哼，怪模怪样的，指定又憋着坏呢！”

“爹，我真没有，我就是看六妹喜欢喝酸梅汤，现在天热了，给她讨了酸梅汤的方子。”

荀侯进到书房，步子猛然一顿，只画了一半的画像映入眼帘，爱妻的音容笑貌已跃然纸上，他回头看了看跟过来的三个子女，不由老泪横流，“清菡，为夫到底是老了，你去的时候，鸾儿才两岁，这画竟画得比为夫还好些，是得了你的真传了。”

青鸾扶着他在桌边坐下来，“爹爹说的哪里话？女儿是临摹的您的画，哪里能好过您去！”

青戈站在画边，一边看着画一边道，“被二房上门来这么一闹，我把这事忘了个干净，六妹确实画得好，这画功虽是跟爹爹学的，但笔韵更像娘的，婉约细腻，惟妙惟肖。”

青鸾愣了愣，“娘也爱画画吗？我怎么从不知道？”

青戈叹了一口气，“外曾祖父是帝师，更是书画大家，娘是跟着他学的画，只是娘只擅长临摹，画作多为山水，花鸟鱼虫也有一些，这人物画像却是没有的。我记得母亲画的鱼，便是鱼鳍上的纹路，鳞片上颜色的深浅都细致入微，跟活的一样。”

青鸾心生向往，“那家里怎么没有娘的画？”

荀侯已拭去了眼角的泪，“罢了，你外曾祖父的事儿还是少提些吧，他们一家虽是被平反了，可是里面牵扯的人和事太多，说得多了被有心人听去，还以为我们对旧案心存怨怼，再攀扯上旁人可就罪过了。”

青戈面色一黯，叹道，“平反，那也算平反？依我看，就不该让明慧大师入宫……”

“住口！你这个当大姐的在弟妹跟前，怎么能如此口无遮拦？朝廷之事，岂是你能议论的？我是看着你懂事，静王又知轻重，这才管得少些，现在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了？”

荀侯厉声呵斥，青戈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闭了嘴。青鸾和青竹则是听得云里雾里，这怎么还扯上了明慧大师？念及此青鸾心里咯噔一下，听大姐的意思，外祖家的案子处理的有些蹊跷，不让明慧大师入宫，那就是说不应该救皇上？或者说打心里不想救皇上？

让明慧大师入宫还是她跟父亲提的，她是想着为明年有可能出现的灾情早做打算，同时也是和长乐公主商量好的，不能让萧家的人治好皇上，大姐和姐夫向来仁孝敦厚，怎么能希望隆德帝死？她越想越是心惊，只希望这是大姐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乃是无心之失。

荀侯越想越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瞥了青戈一眼，“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和静王明日都来我屋里，我有事交待，你弟弟妹妹都还小，仔细你的嘴。”

青戈面色白了白，父亲第一次这样训她，她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世袭罔替的荀侯府外表看着风光，内里有多少糟心事就是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不知情，一代代传到现在，他们已如走在钢丝上，多说一句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