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一章 拜祭(1 / 1)阡陌的苍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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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勇毅侯府的大门停下。

桑祁步下马车,看着大门上朱漆大字的牌匾。

诺大的侯府,门口居然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谁能想到曾经显赫辉煌的勇毅侯府如今却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宅呢?

桑祁暗自感叹着,便见大门内一名老管家正毕恭毕敬地送一名公公模样的人出来,那公公他有印象,好像就是经常随侍在大兴皇帝身边的那位李公公。

李公公显然也看见了他,赶忙步下大门台阶,向他问安:“哟,祁王殿下您也来了!”

桑祁回礼道:“勇毅侯周老将军镇守北疆多年,忠义正直,是个值得人景仰的英雄。祁幼时曾听说过周老将军曾带兵与我们那桑开过战,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如今我们两国互通友好,祁也应该摒弃前嫌才是。”

周老将军当初大败那桑,吓得那桑士兵连夜拔营连退三十里,这一段历史,怎么也算是那桑国不愿重提的一桩耻辱吧,可祁王殿下竟毫无避忌就说出来,还亲自前来祭拜,可见这位祁王要不是心胸够广阔,就是意志够坚毅之人!

李公公感叹道:“想不到祁王殿下如此深明大义,实在令老奴敬佩。”

桑祁道:“这样的英雄人物,祁来为他上一炷香是应该的。”

李公公点点头,又寒暄了几句,便对桑祁拱手道:“那老奴就先告退了,老奴还得赶回去向皇上复命。”

桑祁:“李公公慢走。”

等李公公走远,福伯便上前来见礼。

他是勇毅侯府出来的老人,年轻的时候还曾跟随着周老将军与那桑国开过战,如今看到络绎不绝的人来祭拜周老将军,他心中却清楚这都是因为自家世子的缘故。世事沧桑变改,又有几个人是真心来祭拜早已故去的周老将军?

或许是曾和那桑开过战,亲眼见过同伴战死在沙场上的感觉太过刻骨铭心,他对这位曾经还是敌国的皇子虽无甚好感,但却不能失了侯府的礼仪。

他对祁王殿下道:“实在对不住了,祁王殿下,我家世子说了,今天概不见客,还请殿下您见谅。”

桑祁不甚在意道:“我能体会苏世子的心情,本王今天过来只想为周老将军上一炷香。”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福伯只好领着他进了侯府。

他先是领着祁王殿下去给周老将军上了香,然后又请他到了待客的大厅休息,福伯让小厮去通知石墨,而他则亲自给祁王殿下上了茶便退在了一旁。

桑祁手捧着茶杯低头喝茶,眼角余光环视过四周。如他刚才所说,周老将军曾经那样一位英雄,由他镇守的边疆,震慑过多少诸侯小国,更曾大败过他们那桑国,虽然他们朝中那些老顽固们把这当成耻辱,更当成反对两国邦交互市的理由,可怜那些人到如今还不愿看清现实。

无关乎哪一位将军,这就是他们两国之间的差距,就是大兴的实力。

可叹的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将军府,如今竟落得人丁凋零的下场。可见这世道无论是财力还是权力,都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只有成为至高无上的那个人,命运才能抓在自己手里!

哪怕现在这位颇得帝心的苏世子住进了这里,可他一路走来,包括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所看到的也不过三五个小厮仆人。由此可见,这位苏世子要不是太穷,就是真的爱清静。

他既然打算两国互市的事从苏世子这边入手,就得投其所好,按对方的规矩来,只是对方这样的生活习惯他一时还真的不知如何才能找到方法投其所好。

因此等石墨匆匆过来特地跟他解释致歉说苏世子今天不见客的时候,他也不在意。只是略坐了一会,喝了几口茶就借口有事起身告辞了。

福伯依旧客客气气地送他出门。

桑祁刚出侯府大门时,就注意到侯府的大门前,除了自己的那辆马车,还停了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那马车车门紧紧闭着,马车旁边一位穿着较为体面的妈妈垂手立着。

他快步回了自己的马车,也不急着走,而是透过微微敞开的车窗,看见那位叫福伯的管家一脸欣喜地迎向马车,口中还恭敬地叫着“夫人。”

不一会那马车车门便从里面推开,出来一位披着斗篷的夫人。

大热的天,居然还披着斗篷?桑祁挑了挑眉。

便见一旁的妈妈立即伸手把那位夫人扶下了马车。那夫人却没有立刻进府,反而是站在门前,抬头望着侯府大门顶上的牌匾。福伯和那位妈妈则静静等待在她身后,那斗篷夫人静静地站了许久方才提步走进了大门。

夫人?

原来这就是那位忠义侯府的夫人。已故周老将军的唯一爱女。苏世子的母亲。

这对母子可真有意思。

桑祁收回目光,对前面的车夫道:

“走吧。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再不回去,某些人可要着急了。”

府内安静的异乎寻常。

周老将军的牌位前,周慕青已静静地站了将近半个时辰。

福伯心下担忧,刚想上前便被一旁的沈妈妈拉住了。沈妈妈摇了摇头,给他使了个眼色,便拉着他轻手轻脚出去了。

堂下一时便只剩下了周慕青一人。

不知何时,两行清泪从她脸上缓缓落下。周慕青看着父亲的牌位,一幕幕往日的情景在眼前浮现:

一望无垠的黄沙上,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女孩,骑在身穿盔甲的父亲那宽广的肩膊上,父亲带着小女孩在跑,小女孩张开双臂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一转眼,小女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在街头为穷苦的人家施粥布药,人们互相称赞,父亲打马经过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可下一个画面,少女却跪在地上拉着父亲的衣袖,哭的梨花带雨,父亲气得痛心疾首:“退婚?你以为你即将要嫁的是什么随便的人家?那是忠义侯府!”。

再一个画面,少女已成了少妇,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目光空洞。双鬓早已斑白的父亲坐在她的床边,痛苦懊悔,一声声的叹气。旁边同样满脸愁容的母亲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怎么也哄不好。

最后的画面,如今同样的地方,是父亲的灵堂,少妇哭的撕心裂肺,一个小男孩垂着头跪在她旁边,她却扑上去一把把小男孩推倒在地上,小男孩手上额头上都是血,却依旧没有一滴泪。少妇看着小男孩的样子却哭得更加痛苦。

泪水模糊了周慕青的眼睛,眼前的一幕幕画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父亲那静默的牌位。她伸手轻轻拭去牌位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

苏辞安静地站在自己母亲的身后,默默看着母亲哭泣的背影。就像小时候一样,看着母亲哭泣难过,他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身后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她的话。就这样慢慢地,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他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和母亲说话的话题了。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他轻轻叫了一声:“母亲”,便再也说不出下一句,只觉得喉咙又艰又涩,他垂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良久良久,一声“对不起”几不可闻。

周慕青却再也忍不住,她崩溃地跪在地上,紧紧抱着父亲的牌位,失声痛哭:“你又有什么错?错的是我,一直都是我…父亲,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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