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的女儿,果然名不虚传。”
满座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男子温热的手指搭在她的下巴上,她被迫抬起头看进一双危险而充满诱惑力的双眸。
摄人心魄的眸子彷佛在催眠一般地吸取着她身体里的力量,叫她差点卸下心里的伪装。
“可惜了。”男子慵懒地出声,修长有力的指将她的头重重拨到一边,像是在遗弃什么过时而无用的物件。
她霍然惊醒——几乎支撑不住地双手扶地,怔怔看着自己膝前金灿灿的地面,光影映出头顶一派金碧辉煌。
“小予!”是先生的叫唤。一只手扶起她的肩膀,她回眸看见先生担忧而失措的明眸。
“我没事,不用你管。”她用力拂落先生搭在她肩上的手。
“小予……”先生低低的嗓音在回响。
事到如今还演什么呢。今天这出戏,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吧。她冷笑。
真难为了先生虚情假意这么久,她总算知道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换取她信任,骗她进来这黑暗阴险的地狱,才能和变态男一起祸害她。
她漠视先生的眼光。脑子里重新是刚才变态男所言。
他刚才说,陆予的、女儿。
陆予的女子身,除了阿述,他也知道。
这个位高权重的变态跟陆予什么关系?知道什么内情?
还有……她侧目往右悄悄一瞥。
只怕自己这个爹,今晚出现在这里也绝非巧合。
今晚发生的这一切——蓬山院宴客、儒生应“邀”、鸡腿毒鼠,还有她这个突然出现又晕过去的爹,这一连串的事情,在一点点把她往迷雾的中心引导,周围的迷雾越来越重,她越来越看不清方向,却同时,又觉得迷雾当中那个秘密,即将褪去层层面纱,赤裸地暴露在她眼前。
就像被层层敌军包围,四面楚歌,短短一瞬于她,竟像过了数个时辰。
她迅速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好迎接接下来会发生的任何事情。方才自己那番逃脱之策显然弄巧成拙,等着她的,或许是早就为她设计好的刀山火海。
她重新跪立起来,朝着男子的方向。
只是不敢再抬头看他的眼,生怕一个不留神搭进了身家性命。
她能感到灼灼目光在炙烤着她的眉梢。是扑食前的猛兽对猎物的凝视。
陆予是女子这样的惊天秘密,蓬山院的先生和同窗皆是不能识破,缘何这位初来乍到就能知道?瞧着刚才她“爹”被吓到痴傻的模样,不可能是与其关系甚密因而知根知底,那么,最大的可能……
事到如今只有放手一搏了。
她稳住呼吸后轻巧启唇,
“小女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大人您大驾光临,方才这般,只够瞒住别个人等,又怎么瞒得住大人您呢,实在浊了大人的眼睛。大人有大量,还请看在我爹爹的分儿上,暂且绕过小女一回。小女今后愿为大人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最大的可能,是这位大人的手,早从京城伸到燕陵来了。
近些年燕王一党在燕陵有些动静她是知道的。小打小闹不要紧,要紧的是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了。
不放两只狗到别人家门口盯着,不像是某些人的做派。
而陆予,还有她爹,这对父女俩十有八九是燕王的党羽。这样一来,某些人可能早把陆家有几个丫鬟都探了个遍,更别说知道陆予是男还是女。
而且说不准,陆予的身份问题,很可能就是利益矛盾的关键。这位今晚特地召她来见面,也很可能,就是过来把牌摊明了说事。
哦不,说事都称不上;今儿要陆予不改投新主……她看了看刚才情急之下,被自己弃在一边的那只死老鼠。
俗话说得好,猪狗不如。沦落至与鼠比惨的,倒真是猪狗不如了……
于是刚才就只能交心交底儿地……把陆予给交了出去。
陆姑娘,我落珠此番实在是权宜之计,待我离了您的身子,您就好好跟了这位。看他眉清目俊气质非凡,将来必成气象,也不算委屈了您欸……
她一席话说尽,只闻身侧变态男开口道:“陆姑娘,我本敬你有不输男儿能屈能伸的巾帼英气,却不想你这么快就弃暗投明;你这样,可是两边都不讨好哦。”尾音上扬拖长,像是傲慢翘起的四角飞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