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长长的睫毛。

那人没有再动弹，就是用湿冷的唇瓣压着她。

时空凝滞，岁月无声。

不知为何心里一块空缺好像被骤然填补上，她竟有些眷恋此刻柔软的触感和鼻翼下男子清冽的体香。

落珠不知何时才能起身，便这么静静地躺着。男子有大半个身子轻轻压着她，但很小心几乎没有动作，她也不觉得累。

或许……时间再久些，她能给这颗荒芜的苦寒之心更多一些温度。

这样就能报他的恩了。

过了这许久，她感到有东西抚上她的脸。

是先生的指尖。

自她眉梢划过，徘徊在她的脸颊、唇角。

很柔顺的触感，几乎要让人沉溺进去的美好。

接着是什么滴落在她鼻尖，又从她鼻尖滑落？是水？先生的汗亦或是泪？

她一阵惊心，张开眼睑，却看见一双阖紧的双目，又莹莹泪珠犹自晶莹在那人细密的睫毛上。

脸色分明惨白如斯，却美艳凄绝如斯；先生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力。

绞得她心痛。

陆姑娘能得这样一个深情款款满腔柔情的男子爱慕，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呐。

可怜天下有情人。

难得浮生半日痴狂。

她冲动，张开双臂去搂他，把自己紧紧贴合他。

想多给予他温暖，想要……更接近他一些。

她被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

怎么会……

这是先生啊。

她怎么可以有任何僭越非分之想。

纵使先生喜欢陆姑娘，清醒时也从不曾越雷池半步；更何况现下是错认了佳人，她怎么可以

这样一想她急着要松手，谁料身上压着的力量又深了一深。

吻从她唇上向偏移开去，似雨丝点落在泥土，轻轻点点，极尽世间温柔。

她感到男子的气息呼上她肌肤，犹如那雨点里夹杂着的风吹河畔柳。

“小予……你是爱我的，对吗？”被情欲润染的略微嘶哑低沉、却极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

“我不是陆予！”她猛然一把推开他，谁知这一掌正巧击中公子胸前偏左三寸之处，想要收手已然来不及了，她怔怔看着面前的人手抵住左胸硬咳两下，剑眉紧锁地痛苦着。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她为这一掌悔不当初，愧于一时冲动和任性。

刚才……自己是怎么了。她可从不是容易冲动的人，怎么每每碰到与先生沾边的事就压抑不住心底汹涌翻滚的情绪？

而且刚才，她感到自己并非是因为亲热而羞耻，反倒像是在……害怕。每每涉及到与先生有关的事情，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灵魂的藩篱，被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可那久藏于心底阴暗之中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吧……

只是她十五年的生命里，从未遇到过那万般不如意，最多不过是可以被轻轻拂去的小憋屈，从不曾，在她心上刻下多重的伤疤啊。

这个企图挣开记忆枷锁的东西，不像是她所拥有的，而像是属于别人的……

万种思绪涌上心头，她迷惘无措间听见公子的低诉。

“就知道……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百转柔情却伴着哀凄泣血的声调，几要催断人肠。

心里某一处被悲伤击中，她多想，多想再一次张开双臂拥抱他，给他现实中奢望的哪怕丁点美好。

但她止住了。刚才那一瞬温暖带来的现实还不够冰凉吗。

她给不了的东西，于他，终究只能是一场镜花水月，许还有从今往后漫漫无边长夜；于她自己，非但报不了恩情，还会徒增烦恼伤神。

她不再动弹，便先这样躺着吧。可以看到公子脸上已然有了些血色，该是发了阵疯总算缓过神来。既然已经开始恢复，那不去外边也罢。

她运足内力给先生疏通了筋脉，增进血液流通，他的体温会恢复得更快。

就在她要再度自丹田吐气要替先生运功之时，眼前那人闭着的双眸睁开。

一双让看者失魂的绝色瞳仁，与她离得这么近。目光交汇的瞬间，双双心脏漏跳半拍。

“你……”先生在搞清楚形势后很不自在的瞥开眼，“刚才……”他嗫嚅。

落珠无力笑了笑：“是不是让阁下失望了？被阁下压在身下的，可不是阁下的意中人。虽说你今日无端占我便宜，但量在你救了我的分上，我便不计较了，现在，阁下可以……”

“谁说不是我意中之人！”公子迫切地截了她的话，说完却露出后悔的神色。

“怎么，刚才你亲口承认的，你，心悦陆予，为救她，才顺便帮的我。没什么好害羞的，先生喜欢学生又怎么了，要不是有个颜公子，我看你俩还挺般……”

“好了！我不想再听你言及此事。”公子语气忽然变得寒气逼人。大约自己这话是戳中他伤心处了，落珠叹口气。

不说便不说了，再说反倒像是自己在有意挖苦了。

“那你总该起来了。你清醒了还这样压着我，很容易有什么误解。”

“……”

公子讪讪起身。

他低头整理袍子，随即楞住。

才发现……凌乱的衣袍，以及……半隐半现的**。

落珠哧溜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不忘偏头去睨某人脸上的七荤八素。

“在下愚笨，从未助男子冠服，也只有这样的水平了。”她死板了脸一本正经，在心里偷笑。

“……”

“怎么，需要我回避吗？”

“……”

公子默默背过身。

默默低头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