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喜欢颜公子，”她答，“所以我可以帮你啊。”

少女盈盈一笑。

“只要你现在容我回一趟白云庵，我立马收拾行李跟着你回蓬山院。”

“回去干什么？”公子眸子里投射出丝丝寒光。

“自然是去蓬山院帮你虏获芳心。”狡黠的明眸闪着少女所独有的灵气，嘴角挂着的那点邪恶却显得她整个人越发纯白无暇。

公子静默，刚才的阴郁从脸上褪去，余下更幽深莫测的神色，可整个人却给落珠一种忧伤的气息。

“你愿意跟我回去……”公子似是在反复斟酌，又像是在重复着什么难以置信的事实，听者难免慌乱——落珠此刻攥紧的手心已经出了汗。

她自然是不愿再回到那个狼窝虎穴里去的，她才进去几天就惹出这么多麻烦。只是……陆予下落不明，先生又是个不知底细的——对她来讲，再回蓬山院是唯一能解开谜团的方法。

她眼前浮现出那晚共饮梨花酿的女子，清丽笑靥胜过良辰美景。与自己惺惺相惜的她，一定是个值得她用任何代价来守护的人。

还有阿述。这个自小相识的羞涩的男孩子，她一直当弟弟在怜惜的男孩子。她一直祈求他能得好姻缘，有一个温柔可亲的女子陪伴一生——陆予和阿述这样一对鸳鸯，万不能因为先生被活活拆散。若是她在蓬山院，就能时时刻刻照看着。

她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谪仙一般的人儿，他与生俱来的一股忧郁气质，此刻在她面前显露无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但觉得每次面对她，先生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再脱俗、不再风清云淡，而是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一个同世间任何人一样，对抗着生命和大无奈的人。

她知道现实的残酷，知道一己之力对抗不了许多东西。但这不是她不自量力，她只是想着进自己的绵薄之力、问心无愧罢了。

眼前的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在长久思索后霍然转身，

“你跟我来。”公子扔下一句话。

“去哪儿？”

“你要去蓬山院，总得先得你师傅首肯。”

“师傅她不会同意的！”落珠焦急地喊住他。

公子顿住脚步回头看她：“没有问过，你怎知她不会同意？”

“师傅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她抽了抽嘴角，心想先生怎么关键时候转不过弯来，“我时常晚上从白云庵溜出来，晚上进出蓬山院倒也方便，不必与师傅说。”

公子浮现一丝宠溺的笑，转瞬即逝，让她疑心自己的是不是看差了。

待他再一次开口的时候，脸上还是那难窥深浅的淡淡愁绪。

“你对你师傅，真的了解吗？”

他没再言语，只朝前面赶路。

她怔住。先生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同她朝夕相处的十余年的师傅，她还能看错了？

先生在旁人面前这么讲礼节，连带走她都要经得她师傅应允；可对她做得那些苟且可不见得先生有多么正人君子。人前人后两套，这是衣冠禽兽还是人格分裂？

她气闷，可在此刻也顾不得迷糊，只得撒开步子跟上。

且说先生真还带她去了白云庵。

落木季节，天凉。四下里寂寥无声，唯寒鸦在槐树枝杈上聒噪着。

数日不见，庵里竟比先前还清净了；许是被这入冬寒气给逼的。

公子早在庵堂门口停下让她先行——先生是客，该由她引路带头。

进了庵堂，却不见师傅；师姐镶玉也不知所踪。整个白云庵空落落的，落珠心里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怎么总觉得今日哪里有异常？

这时鼻子嗅到一丝熟悉的香火味。

她猛然记起一位白云庵的常客。

燕王二公子。燕子祯。

难道是他来了？

有了猜测，她提步就往西边讲经堂去。果不其然，讲经堂大门紧闭，内有诵经声。

燕王好大喜功，却偏偏生了个不问俗世一心皈依佛门的儿子。当年他儿子因抵死不从父命、废弃科举大好前程，在燕陵闹得算是人尽皆知。近些年亦时常出入白云庵，每每都是来向她师傅道空师太求佛道、问佛理的。

有时候他来，师傅会顺便召集上下大大小小姑子，云集在讲经堂里，一同传授佛经。这样的讲经会，她从前也是参加过的。只觉自己悟性不足，听的师傅叨叨，从天将亮听到午膳时分，耳朵起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