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天后寿辰,四海八荒身份显赫之人皆来庆贺,八十一只彩翼鸟从东方大泽前来,盘桓于天宫之上,清明嘹亮的叫声传到整个天宫。
送上来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北海一人高的红珊瑚,东山之下埋葬数千年的神兵,西海将全族仅有的三颗续神仙性命的丹药拿出来两颗……天上的宫婢也算长了一回见识。
天宫三位太子自不必说,其亲眷也当前来祝寿。黎家作为天宫上举足轻重的人物,黎庭便带着黎姝前来,本意也是让她散散心,不要总是在宫里闷着,更是想让她直面君蓬和那何予锦,过了这一槛,才能更好的往前走。
却不曾想,这次宴会,彻底葬送了黎家数十万年的基业。
天后寿宴之上,女子穿着颇有讲究。天后年老,不复当年容貌,即使仙家小姐再想吸引某位公子的注意,也不得花枝招展;可也不能太过简单,倒拂了这普天同庆的好事。
黎姝平日里便穿的素净,想到要去那么多人的场合,随意穿了件白衣,绾了个发髻便去了。
这身打扮落在天后眼中,再经别有用心的人一挑拨,好的,就成了大不敬之罪。天后暗暗忍了下来,不想坏了自己的好日子,秋后算账也不迟。
黎姝在这里坐的烦心,丝竹之音夹杂着各种恭维奉承之语,让她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眼神还总是控制不住的往君蓬那里瞟。
何予锦月份大了,坐在那里身子略显臃肿,君蓬像捧一个宝贝似的,亲手喂她吃饭。
每次看向他们,都像有一把刀狠狠的剜着自己的心,面前的佳肴也掩盖不了满腔的苦涩。
她见无人注意到她,悄悄从偏殿留了出去,想去太液池看看开的正盛的荷花。
有人偷偷同何予锦禀报,何予锦眼珠一转,笑道:“我在这里坐着无聊,想去看看荷花。”
“我同你一起去。”君蓬马上道。
“这怎么行,母后大寿,你作为太子,应当在这里操持一下事宜,不能离开的。”
君蓬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随行婢女,“一定要当心点儿,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否则,就拿命来赔罪吧。”
黎姝倚在白玉栏杆上,看着风吹荷花,轻轻摇动,露出下面的水色,荷叶田田,游鱼偶尔拨动它,荡漾出层层波纹。
正享受这难得的安宁,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巧啊,姐姐也是在这处欣赏美景么?”
黎姝见到来人,心烦意乱,起身便要走,却被她拉住了胳膊,“姐姐,我在这天宫孤苦无援,好不容易见到姐姐,觉得很有缘分,不如我们坐下谈谈。”
推脱不掉,只能应下,见她一手扶着腰,缓慢走动的样子,不禁问道:“你同三太子,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们啊。”何予锦低头羞涩的笑了,“家中贫寒,父母早逝,只留我一人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为了生计,便经常绣些手帕扇面什么的去集市上卖。那些地痞流氓见我,就经常……幸好遇上三太子,才得以脱身。”
“那之后呢?你们二人便……”
“没错啊,刚开始我不知道他是天宫三太子,只以为他是某个大家里的公子。为了不让我再受那些人的侵扰,他不限贫寒,便住在了我的家中,久而久之,便在一起了。”
黎姝端详着何予锦,一张脸说不上惊艳,端端正正的,清秀之美,可能出于私心,在她看来,一举一动之间有些小家子气了。
“三太子经常同我说起姐姐。”
一句话把黎姝的心引得飞快,说起我么?虽然强自镇定,可微微颤动的手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说我什么啊?”
“他说姐姐天赋异禀,名门大家,在天宫享有盛名,心气高傲,有旁人仰望之风采。还说我这样一幅不声不响的样子,太容易受欺负了,没办法想,若是没有他,我的生活会是怎样。”
黎姝闷闷不乐,好像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和独立成了旁人看不上的污点,他喜欢柔弱的姑娘么?
她感到憋闷,即使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起身道:“我先走了。”
却不料何予锦直接扑上来,抓着她的手,情绪激烈的说道:“姐姐!你就成全我们吧,没有两情相悦,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黎姝想甩开她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何予锦后退几步,一下子栽进了荷花池中。
侍女呼喊:“快来人啊,三太子妃落水了!”
黎姝还来不及动作,一道黑影便救出了她,何予锦奄奄一息的躺在君蓬怀里,血流了一地,荷花池的水染上了大片红色,比荷花还要灿烂。
君蓬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再看仇人一样,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想要解释,话还未说出口,一道劲风打在她胸口,身子飞起,直直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喉咙涌上铁锈味,她硬忍着不让自己更加北纬,摇摇晃晃站起来,看着君蓬抱着昏迷的何予锦,焦躁万分,满头是汗。身上的疼痛还比不得心里的万分之一。
她跪在三太子府外,婢女进进出出,端出来一盆盆血水,血腥味漫天。
跪了许久,等来了一纸诏令,“黎将军之女黎姝,骄纵狂妄,妒能害贤,谋害龙种,罪无可恕,即刻打入天牢,听候审判!”
剩下的日子,就是在天牢里度过的了,为了看她的笑话,看守她的狱卒每日都会给她带来消息。
黎家屯兵买马,勾结魔族,妄图造反……大殿上口出狂言,以下犯上,诋毁三太子妃……天后出言训责黎姝早有异心,大喜之日穿着如同吊唁……三太子举兵搜擦黎府,谋反证据确凿……
男子剔去仙骨,永做苦役,女子带上枷锁,为奴为婢。
矗立万年的黎家,顷刻倒塌,附庸之人倒打一耙,交好之人避之不及。他们是被刻在耻辱柱上的一家人。
黎姝在牢中听闻这个消息,面容呆滞,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狱卒闲的无聊,啐骂一声便走了,隔日巡牢时,看到她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忤作检查尸体,颇为唏嘘,“她一寸一寸震裂自己的仙骨,从开始到死亡好几个时辰,比硬生生抽出来疼痛数倍,真不知道怎么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我离她那么近,竟然没有听到丝毫声响。”看向倒在地上的人,狱卒震惊她是怎么忍住的。
“想死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何予锦,呵呵。”
007看着夏卿冷笑,心肝跟着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