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声音带了些哭腔，“阿川，哥真的错了，哥那时候太狠，对你太狠了，哥真的后悔了，让我弥补你好不好？”

余寒骁不知自己多少年没有哭过了，从懂事开始，父母就一遍遍的告诉他，要争权，要把余氏收入囊中，要把权势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觉得自己的心是冷的，无论看了多少的悲欢离合，看了多少人的痛哭流涕，他都没有一点悔意。

他觉得哭泣是懦弱的表现，一点都不适合自己。只要自己够狠，就没有争不到的。

可是他错了，他把自己唯一的骨肉至亲给推了很远，他无法想象，他在陌生的国度，无数次期待自己到来的样子。

自己真是个畜生啊，怎么对得起他的希冀呢。

他凝神听着电话那边，期待听到肯定的回答，良久，他终于听到了少年清润的声音，却带着极致的冷。

“余寒骁，我祝愿你，此生此生都不得所爱。一直到老，一直到死。”

余寒骁完全的怔住了，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他没想到，他的恨意那么深，那么浓烈。他那漫天的恨意冲着自己的袭来，他像是要承受不住，绝望的蹲下了身。

想再说些什么，电话却已经被率先挂断，他在回拨回去，只能听见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内心一凉，他把他拉黑了，像是真正的要此生不再往来的气势，他把漫天的恨意赠予了自己，然后就消失了。

余寒骁内心知道，他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自己此生再也不会看到一个少年，跟在自己的身后，一声声叫着。

“哥，哥，”

“哥，我求求你，别把我送走好不好，我真的不会和你抢余氏的，我只想留在这里，这是我的家啊。”

那时的他，冷漠的看着他的乞求，无视的彻底。只是敷衍的安慰了他几句，说着自己以后会去看他的鬼话。

可是他是怎么做的呢，他甚至不许自己的父母去看他，只是怕他们一时心软，接了他回来。他对他，狠到了极点。

那时候的自己被权利蒙蔽了双眼，只想要争权夺势，眼里谁都容不得，所以他才会狠心的送走自己的亲弟弟，狠心的找人去追杀自己的堂兄弟。

他们那时都还是少年，十几岁的年纪，却经历了太多，见识了自己的狠绝。想来，对自己该是完完全全的失望透顶。

他蹲下身子来，捂住自己的脸，他突然好后悔，后悔做了这么多蠢事，他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泪水不停地从指间处渗出来，他感受到了这二十多年来唯一的一次绝望。亲人决裂，爷爷的冷落，没有人肯再多看自己一眼，像躲避垃圾一样。对自己避之不及。

可是最初并不是这样的啊，以前他有爷爷的宠爱，阿川的信任，就连余沐阳，之前和他也是兄弟相称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了，从自己抑制不住野心，想要争夺最大的权力开始，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了自己，到最后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场面。

余寒骁，你这二十多年，是多少的失败呵！

他苦笑一声，望着外面的天空，外面阳光明媚，可是他的心情却是心如死灰。

不会有人再爱他，不会有人在意他。

不会了。

阿川，你真的好狠啊，背着你这个诅咒，我这辈子，都不得安心。

他慢慢的站起身走出去，外面阳光正好，甚至有些刺眼，他摸向自己的眼眶处，眼角清晰的湿润感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痴痴地站着，他突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他想要去找阿川，求得他的原谅，他想要他们重新回到兄友弟恭的时候，重新看到那个看向自己的眼里眼里带着崇拜的男孩子，一声声叫着自己。

“哥，哥。”

多少年没有听见了，他竟有点记不清了，印象中的少年现在竟变成了自己的执念，散不去抹不开。

他忽而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再也不像刚刚那么颓靡，内心生出一份坚定来。

多年前自己种下的因，终是要自己去挽救，只是不知道，那个少年，是不是还在等着自己。

他转身回了停车场，一上车就飞驰而去，路人看着这疾驰着的车都有些目瞪口呆的，只当是个不要命的。

他确实是不要命了，他现在满心都是那个少年，内心的歉意快要吞没了他，他想要马上出现在他的眼前，求得他的原谅。

回到家中，粗略的收拾了几件衣服，他就匆匆朝着机场的方向而去，站在机场门口时，他突然有一阵的恍惚，他尚且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还会在当年的地方吗？

他拿起手机来，想要给余沐阳拨一个电话问问，思绪良久还是放了下，罢了，自己对他也是满怀愧疚，如何开得了这个口，而他也未必会告诉自己。

他找到通讯录的那个久未拨出的号码，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拨了出去，电话响了一阵，被接起来。

他嗓音艰涩，仿佛那几个字有着千斤重般，“爷爷。”

老人声音洪亮，听着像是身体好了许多，闻言笑了一下，“难得你还会和我打电话。”

他顿了一下，有些艰难的出口，“爷爷，阿川他现在在哪里，我想去找他。”

那边的老人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笑了一下，“难为你还记得他，这么多年不闻不问我还以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你比我当年的冷硬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你冷硬的对象错了，那是你的亲弟弟。”

他喉头哽咽，半天才出声，“是，是我不配为人，对不起他的信任，也对不起您的悉心栽培，我现在想通了，我想要赎罪，想要弥补。”

“但是现在的阿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他现在对你有怨气，有恨，他不一定愿意见你。”

他抬起头来，眼睛定定的看着机场里面快速跳动着的字幕，“嗯，我会努力，我知道取得他的原谅会很难，但是那是我本该承受的，是我对他太过狠绝。现在想起来，我都无法想象，那竟真的是自己做出的。”

老人叹了口气，还是心软了，“好，我告诉你，希望你这次是真的忏悔了。他的地址是：xxxx。”

余寒骁内心一惊，却又笑了。

原来他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