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死灰一般感觉这北平虽然是华丽喜庆也其实是灰暗暗的,就好像漂亮的戏服也没有了颜色,好像躲开了这顾府其实却是更加深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顾慕蓦的听见些轻轻的声音虽然很细小不经意的,但由于这里实在是过于清净,或是说凄凉,所以很明显可以听见。
顾慕没有力气抬头,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是谁,是谁又能怎样?反正不可能是言绾,言绾最讨厌咿咿呀呀的戏剧,不是自己请求从来不会来的。
突然来人唱了句:“俊俏哥哥,为何事烦心?容小女子听听如何?”声音清脆利落柔中带着些坚定。
顾慕立即抬眼看了看,没错,他猜对了就是沈言绾。
此刻的沈言绾一身戏袍,却与他的戏袍不相同,没有那你多配饰点缀,袖口绣了荷花图案,裙角也不是那么笨拙而是轻便的改成离地远一些的,柔一些的波浪边儿。
沈言绾头发只用一只玉簪螺髻,显得清新脱俗,脸上也没有涂浓厚的白粉而只是点缀了些胭脂,点上了红唇,艳丽动人。
沈言绾看着顾慕,顾慕看着沈言绾。
顾慕的心里好像开了朵春花一般,倏地一下绽放在心里,花朵降落还是有花瓣掉落的,骚动着心。
沈言绾笑了笑,摆动着衣袖,衣袖长裙,曼妙身姿摇曳着,右腿轻轻抬起,伴随着粉嫩的裙摆,衣袖掩面,任是任何人都会看直了眼的。
顾慕仿佛看的见,周围的灰暗,在沈言绾奔向她的那一刻,亮了起来。
顾慕尽量克制着自己,在心中默念:我不配,我配不上她。
沈言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啦?咱们可是互相嫌弃组合,你要是颓废了,我一个人撑不下去的。”
顾慕翻了个白眼过去。
沈言绾认真的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慕表情很复杂,他显然并不想沈言绾掺和到这屡都屡不清头绪的破事上来,一趟浑水!
沈言绾又问了一遍,这次非常坚定,不容顾慕拒绝:“快点。”
顾慕叹息:“你这变脸比翻书都快,好,告诉你,顾家的那两个大少爷死了,还要逼迫我调查。”
沈言绾缓了缓:“那不如等胖子回来后,炸了顾府得了,这样整个顾府都是你的了。省的这么麻烦。”
顾慕:“……你怎么也学会了胖子的匪气?动不动炸山炸地炸宅子的?咱们不能有什么平和的解决问题吗?”
沈言绾在定制这套衣服的时候还没发现,这衣服上有个小挂件是一朵花,刻的极其精致,是那种艳丽的小芍药花,像个小灯笼一样,于是随手把玩着,随口说成:“那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有什么办法?那群混蛋没一个好东西。”
顾慕神情恍惚,沈言绾这么关心自己吗?她知道的,她知道自己真的很讨厌那群人还要讨好他们的悲惨。
沈言绾倒是没怎么注意到,其实就算是沈言绾看见了,沈言绾也只会觉得是开玩笑,毕竟在北平提感情都是奢侈的,比北平最有名的饭庄都昂贵,比最厉害的西洋裁衣店都显得奢靡的,暧昧是司空见惯的,当真的都是不要命的,但是沈言绾是聪明人,就算对谁再信任也不会信这个的。
沈言绾突发奇想:“正好,我这里正在排练着如何给张修厉来场戏呢,我还是有些时间帮你破破案子,省的你一个人气出病来,那就没人陪我逛街拿衣服了,那么多衣服一个人根本抬不过来。”
顾慕:“……呃?那我应该谢谢你?”
沈言绾讪笑:“不客气。”
夜晚还是会到来的,陈墨香暂且在明月饭店住下了,她的作息规律就跟她人一样死板,先得念对月念一大段诗,巧的是旁边就住的沈言绾,沈言绾饱受煎熬,双手拉着自己的发带,捂着耳朵。
夜色寂静吞没了整个北平,孤月倒挂,落于屋脊。
张修厉的府上,没有点灯,整个房间笼罩在黑暗中,张修厉占据了整张柔软适度的床的一侧,用一双手抱着双腿,居然像个孩子一样,一双傲世一切的双眼说不出的空洞。
张修厉很小声的说着什么:“救救我……救救我……”
张修厉的眼睛里闪着凄凉痛苦,好像把自己困在什么地方,不会让自己出来的,或是说舍不得出来的。
张修厉着一身丝绸的睡袍,深蓝色的睡袍紧紧的贴着肌肤,看的出,他满头大汗,没有了白日的狠厉疯狂,现在的他表情一脸的留恋不舍,恐惧蔓延到全身,张修厉眉心紧皱,蹙眉,眉下的星眸里在外面射进屋子的微弱的光芒下可见闪着些什么东西。
突然值班门口的守卫听见了屋内张修厉的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就火急火燎的敲起来门,没有张修厉的准许,守卫根本不敢踏进张修厉的屋子一步。
一个人敲门总是会招惹起其他的人来,于是值夜班的几十个人都堆在了门口,不断的询问着。
张修厉刚刚的恐惧又一扫而光:“滚,打扰我,想死?”冷笑着。
门口的士兵们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下去,只得悄悄的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门口没有了声响,张修厉的睡袍的胸口处若隐若现着白色的纱布与黑夜的颜色格格不入,纱布上还阴着血。
血色的光影印在张修厉的脸上,嗜血的笑容更加显著灿烂。
张修厉缓了缓点亮了电灯,在酒架上开了一瓶香槟,张修厉高挑的鼻梁贴近香槟瓶,一股醇正果香伴随着酒的辛辣味,张修厉闭上双眼,着迷的闻了闻,然后喊了句:“胡副官。”
胡副官本来也是在张修厉旁边的屋子里小憩一下,然后可怜的被小兵叫醒了,帽子都带歪了,连滚带爬的出现在张修厉的门口。
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军礼,问:“怎么了?大帅?”
张修厉道了句:“进来。”
胡副官缓缓推门试探着进来了。
张修厉歪头:“刚刚的那个叫嚷的小兵,给我毙了。”
胡副官很显然是不知晓为什么的,但是张修厉的命令就算是摘星星摘月亮也得完成,要不然向上人头不保。
胡副官还是怯怯的低头眼睛翻上去,只敢瞄着大帅:“您确定吗?”
张修厉点头:“怎么你想陪他一起走?”
胡副官摇头,摇的整个脑袋都是眩晕的。
张修厉突然嗤笑:“哦,对了,这瓶香槟给他陪葬吧,算是他护我有功的奖励。”
胡副官一种阴郁的恐怖感袭击全身。让他不由得瑟瑟发抖。
张修厉又厉声道:“把王参谋找来。”
胡副官急忙点头示意:“是。”
张修厉在胡副官刚走后,将一张留声机黑胶唱片放到干净的唱盘上,缓缓解锁唱臂,将留声机的唱针缓缓放到唱片上,唱片里唱着西洋的音乐声,显得轻松温柔。
张修厉手指尖划过桌面,随之坐在了桌面上。
不一会,王参谋来了,王参谋风尘仆仆的赶来,面色潮红,春夜寒气过重,王参谋干咳了咳道:“大帅唤我何时?”
张修厉居高临下看着王参谋:“王参谋,我也是刚刚想起来,最近的郭帅哪里平静吗?”
王参谋忠恳的说道:“还算平静。”
张修厉神色不舍惋惜:“哎,是吗?我怎么听说薛大帅手下的洋工厂昨天炸毁了呢?难不成是你干的?”
王参谋吓得头顶冒了很多汗,躲避张修厉的目光时突然发现桌面上有张白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娘的生日,与张修厉的凌厉的字迹完全不同
难怪今天张修厉这么异常,看来是张修厉的娘的生日也就是祭日。要知道张修厉的娘死的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
虽然张修厉这个人狠厉,但是一般不会杀自己的手下,毕竟若是把手下都杀掉,谁给他卖命?
刚刚听说张修厉刚刚杀了个小兵,王参谋咽咽口水:“大帅说笑了。下属没有这个想法,也没这个本事。”王参谋小心的看着张修厉,把视线从纸条移开。
张修厉笑的张狂肆意:“哈哈哈,当然我知道你也不会有这么大胆子。”
王参谋也跟着陪笑。
突然张修厉的笑容冷凝住道了句:“那你还不去查?干什么?打算我拿你顶罪吗?”
王参谋吓得远离了张修厉一些,但是不敢动弹一下,只是低着头。
张修厉说道:“还不去?滚。”
王参谋立即转身,还绊到门槛上了,抖擞抖擞又连滚带爬的摸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