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再帮他抽个签吧。”“陈浮”将签筒往老太太面前一推，又补充了一句：“抽签算送的，不要钱。”

老太太点了点头，拿起签筒摇晃起来，只听趴嗒一声，一支竹签掉落下来。

“陈浮”拿起竹签，凑过去给老太太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您看清楚了，这是上上签，此签妙极，上头有紫气东来，是求财有财，求功名得功名，刚好配得上方天行的大好前程。”

老太太闻言，顿时喜出望外道：“那可太好了。”

“陈浮”继续说道：“您就放宽心，这个方天行的生辰八字自带天赋之力，上有吉星照耀，下得贵人相助，现在吃苦也是为了将来能够成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这话说到老太太心坎里去了，附和道：“对对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陈浮”趁热打铁，又从桌底拿出一张符纸，介绍道：“这是我们听雷山的辟邪消灾符，拿回去往家里一贴，可以保家宅平安福气不散，这些加起来，一共只算您十五文钱。”

老太太闻言，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串铜钱，十五文钱一分不少，她生怕一个迟疑，刚才的上上签就不灵了。

等到老太太离开，“陈浮”从袖子中间拿出另外一根竹签塞回签筒，这才是那个老太太刚刚摇出来的卦象，上面分明是下下签。

“家境缘薄，孤独遭难，谋事不达，悲惨不测。这么难得的下下签也能抽出来，没救咯。”

……

原来陈浮还给方天行算过命，十五文钱，这可是大买卖啊！

不知怎的，陈浮对于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回头来看陈浮这边，时辰不曾变化，仿佛定格在了艳阳高照的大白天。

辛礼湘已经带着方天行回到学堂，满是泥泞的小脸一擦，干净的衣服一换，再煎一副治愈跌打内伤的草药，这才像是有贵人相助。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明天我再去找李奶奶，让她来接你。”

方天行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还是别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李奶奶岁数那么大，别让她走这么远的路，再说了，看见我这副模样，她肯定又要唠叨个不停。”

辛礼湘点了点头，又问：“要不要考虑一下来学堂读书？我这里包吃包住不需要交学费，你不用再去跑腿，也不用再受那些泼皮少年的欺辱。”

方天行低下头，思索了许久，最后回道：“好吧，麻烦辛先生了。”

辛礼湘喜笑颜开道：“不麻烦不麻烦，既然你答应来学堂读书，那就是我辛某人的弟子，以后不用太过客气，现在你慢慢歇着，我去给你打扫个房间出来。”

……

陈浮与方絮对望一眼，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此间幻境给他们展示的分明就是方天行人生的两种可能。

一种是遇见陈浮，一种是遇见辛礼湘。

至于孰优孰劣，只有等到将来才见分晓。

幸好这里的将来来的很快。

方絮那边就是已经发生过的现实。

在“陈浮”路见不平之后，方天行在地上躺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挣扎起身，然后扶着墙一瘸一拐走了好久，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家老宅，就遇见了算命归来的李奶奶。

李奶奶看见方天行的凄惨模样，给她心疼的啊，赶紧帮忙打开院门，扶着方天行慢慢走近屋子。

可怜老人家一把年纪，手脚没有那么利索，只能哆嗦着手给方天行擦脸。

忙活半天，直到方天行躺在床上睡着了，李奶奶才松了一口气，也没顾着休息，转身搬来一张板凳，站在上面，把刚拿到手的辟邪消灾符贴在了老宅门楣上。

嘴里还念叨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之后，日夜快速更替，时间飞快流逝，都是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

再看陈浮这边，依然只有白天没有黑夜，太阳永远高高挂着。

方天行伤好之后就留在学堂读书。

一群稚童摇头晃脑，跟着辛礼湘一字一句，念着书上的文章：“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有时候辛礼湘也讲诗词，说到“春未老，风细柳斜斜”，末尾就接一个“诗酒趁年华”。

提及“大雪三日”，也道“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紧跟着，学堂外面，四季开始轮转。

春夏秋冬又一春。

转眼，方天行已经长大成人。

学堂门口，方天行背着行囊，朝辛礼湘深深一拜道：“辛先生留步。”

辛礼湘容貌依旧，两鬓的白发没有增多也没有变少，他笑着叮嘱道：“路上小心，到了墨儒书院记得替我向师祖问一声好，今后你一定好好修行，长生可期。”

“弟子明白，先生保重。”

告别之后，方天行便转身离开。

出了暮潭镇，方天行没有沿着大道一直前进，而是转头朝附近山上行去。

“娘，天行要走了，可能有些日子不能来看望您了。”

原来方天行上山是要拜别自己的娘亲。

方天行刚一跪下，准备磕头，忽然又仓促起身，脸色大变，口中还叫喊道：“不对，不对，我没有辜负娘亲的遗言，我没有！”

方天行越来越不对劲，一边胡言乱语，一边举起双手抱住脑袋，只听咔擦一声，他直接将自己的头颅硬生生地拧了下来。

即便是人头落地，方天行的身躯依然站立不倒，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陈浮心中大骇，连退数步。

就在这时，方絮那边也发生了剧变，时间正好推进到今天，雁秋楼内，晕倒在地的方天行已经变成一头巨狼。

紧接着，一声怒吼，一声狼啸。

此间幻境瞬间支离破碎。

方天行的无头躯壳正拎着脑袋向陈浮缓步走来，那头巨狼也龇牙咧嘴，摆出一副要吃人的姿态。

方絮也退后过来，与陈浮并肩而立，他们又能听见各自的声音了。

“这个应该还是幻觉吧？”

“你可以上去试试。”

陈浮只是在开玩笑，方絮已经握紧拳头，准备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