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下,邀月能清楚看见杜云亦斜飞入鬓的长眉,杜云亦明亮的眼眸。
以及眼眸里道不尽的千般柔情,万般爱恋。
她看着杜云亦的脸一寸寸放大,看着杜云亦的唇离她越来越近。
脑中被什么塞得满满的,让她想不出任何东西,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她终是什么也没做,一动不动的任杜云亦的唇轻轻吻在了她的额头。
风渐渐大了,月亮也躲进了厚重的云层里,平时清冷如寒霜的海妖狼狈的跑了。
冰凉的海水让发烫的脸降了温,邀月不明白这种热度和心慌从何而来。
她坐在床头想了半晌,最后把原因归结于今晚的酒太烈,让她醉了。
那晚之后,他们还是如往常一般说话,相处,没有任何改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邀月习惯了身边这人的存在和陪伴,他们就这样相处了一百年。
杜云亦在第一百零一年说出藏于心中已久的爱慕。
那天他羞涩得像个愣头青,像是又回到了初见邀月的那年。
“邀月,你说,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可好?”
“邀月,我想陪你看尽这世间万种风情。”
“邀月,我想保护你到我灵识熄灭的那一刻。”
“邀月,我…心悦你。”
那天邀月穿着一身紫色纱裙,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听到杜云亦的话后她笑了,那是这么多年来,她笑得最好看的一次。
冰山美人笑起来时果然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看痴了那个心里眼里都是她的男人。
邀月笑着缓缓后退,离杜云亦远了一些。
海风扬起她的长发,让杜云亦看不清她的神情。
邀月站在三丈外捋了捋自己散乱的发丝。
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却看得杜云亦心里发凉。
她说:“我要成为鲛人族巫女的侍卫了。”
血色从杜云亦的脸上褪得干干净净,身体在邀月冰冷的注视下冻结。
鲛人族的巫女必须纯洁,不染丝毫尘垢,才能得到海神的青睐,才能拥有祈福,祭祀的能力。
所以,巫女不能有伴侣,不能有朋友,不能和亲人在一起,鲛人族的巫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海神。
她安静的活在与世隔绝的宿命海。
唯一能接触巫女的,只有负责巫女生活起居,保护巫女生命安全的侍卫。
作为巫女的侍卫,必须做到和巫女一样的洁净,这样,才不会污染了海神的所有物。
男人苍白着脸轻轻问:“你的心里可有我的一席之地?”
邀月收起笑容,又变回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美人。
她说:“我这一生从未想过和任何的妖或人结为道侣。”
“一年后,我就要跟随巫女进入宿命海,以后不会再出来。”
“你我人妖殊途,还是早些找个温柔的人族女子相伴一生吧。”
那是邀月第一次看见他哭,比海更加忧郁的悲伤。
他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用尽所有力气怒吼:“邀月,你难道就没有心吗?!”
“这百年相伴,你…”
他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喉头哽咽。
绝世美人从头到尾都冷漠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她推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海风里只留下她最后一句话。
“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她没有看见,男人眼眸里的星辰黯然,取而代之的,是滋生的偏执。
杜云亦走了,海边再没有那个坐在大石上温柔抚琴的男子。
再没有人会每天黏着邀月,再没有人会做很多好吃的送给她。
那人如涨潮的海浪气势汹汹的闯入邀月的世界里,在退潮时悄无声息的离开。
仿佛这一百年,是一场漫长的梦境,百年后终于梦醒。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做着一年后成为巫女侍卫的准备。
偶尔也会想起,那个缠了她一百年的男人。
如果就一直这样各自安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半年后杜云亦再一次出现在邀月的眼前。
邀月还是像从前一样,不问,不拒绝,不忽略。
时间像是回到了杜云亦表明心意之前。
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酒杯从手中滑落,摔得四分五裂。
当邀月无力跌入杜云亦的怀里时,她看见了他眼里的执拗与绝望,还有疯狂。
她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何必呢。”
杜云亦见不得她这样冰冷的笑颜,颤抖的手捂住了她透露出嘲讽的双眼。
“我尝试着忘记,尝试着放下,可我无法适应,没有你的日子。”
“对不起,我爱你。”
他把她带回了他的故乡。
杜云亦陪着邀月去过很多地方,却是第一次回他的故乡。
他说:“其实我是想和你在一起后,带你来看看的。”
此时邀月已经被困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半年。
半年里她和杜云亦打了无数回,幻术和妖力都用过了,却没能逃离。
今天天气不错,她被杜云亦揽在怀里一起晒着太阳。
邀月闭眼,这半年来她始终不回应杜云亦的任何话语。
算算时间,再过不久就是巫女进入宿命海的日子,若是她没有出现,不知被带回去后会受什么惩罚。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鲛人派出的海妖还是找到了杜云亦的住处。
压抑的气氛下,青衣男子轻柔吻了吻她的额头,背着长剑出门迎战。
邀月躺在美人榻上,听着屋外的打斗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杜云亦浑身浴血的回来了。
他跪在她的榻边,握着她的右手,温柔的眸子里满含爱意和偏执。
苍白的唇吻上白皙的手背,温度几乎烫伤肌肤。
杜云亦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的从我的身边带走,除非我死。”
时隔半年,邀月终于开了口。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静谧的空气中散去。
她说的仍是那句:“何必呢。”
杜云亦笑了笑,“因为我离不开你。”
那段时间里,鲛人派了一群又一群的海妖来捉拿邀月,想把她带回北海。
都被站在屋外手执长剑的青衣男子一一打败。
直至鲛人族长发怒,派了除鲛人外实力最强大的海妖和杜云亦一较高下。
杜云亦不是海妖的对手,受了很重的伤。
他把灵剑刺入泥土以此来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浑身是伤的海妖一步步接近。
他想,这一次,他留不住她了。
他是真的爱她,也是真的从未得到过她。
哪怕他们天天在一起,可距离仍然远得让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