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岁怜的声音又变得轻柔,她:“与你无关,不要自责。”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不能鲁莽行事,等查清狐妖的来历,以后总能有机会为许乘越讨回这笔债的。”
少年胳膊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他被佟岁怜安抚一阵,终于能心平气和的思考。
洪水过后,房间凌乱不堪,桌子和凳子都缺胳膊少腿,秦辞书只能坐回床上。
他道:“姑娘的是,这件事急不得。”
“眼下,应该先和我的师父明情况。”
漆黑的夜色里,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秦辞书看了一圈,问道:“如花姑娘和祈曦姑娘她们去哪了?”
“她们就在隔壁,祈曦也还在昏睡。”
秦辞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问:“如花姑娘不是回秀水镇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佟岁怜叹道:“半路她听蓬莱镇出事,怕我有危险,就跑回来了。”
“姐。”
曼珠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祈曦姐姐已经醒了。”
看到秦辞书端坐在床铺上,少女惊喜道:“秦公子也醒了?”
佟岁怜摸摸曼珠的头,她:“先去睡觉吧,什么事都等明再。”
曼珠乖巧的点头,道:“姐和公子也早点休息。”
秦辞书是真的忘记了,曼珠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叹气。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站在御书殿里时,帝面无表情告知的真相。
岁怜呀,我是真的不能帮你了。
曼珠刚出去没一会儿,秦辞书的传讯扇贝有了动静。
他打开听了师父对他的传音,站起身,脸上展开笑容。
那笑容,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长辈的安心。
佟岁怜不动声色问:“你师父是不是到了?”
秦辞书点头,他站起身,把贝壳揣回怀里。
少年背着灵剑便出了门,他:“我师父在楼下。”
佟岁怜趴在窗沿上,往下瞧,客栈外,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和一个书卷气十足的清俊男子。
秦辞书很快出了客栈,跑到两人身边,少年对他们行了一个大礼,被老者扶起。
老人有些矮,身材发福,看上去像个矮墩实的老头。
他抱住秦辞书,拍了几下他的后背,又松开手。
佟岁怜的听力很好,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还能隐约听见两饶交谈。
从断断续续的句子里,她知道了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是秦辞书的师父。
佟岁怜挑眉,比起那个精神抖擞总是蹦来蹦去的老人,青年和秦辞书的气质相仿,更像是一对师徒。
佟岁怜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癖好,她关好窗户,走出房门,打开了另一个房间的木门。
轻轻打了个哈欠,佟岁怜按着额角疲惫不已。
今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还受了不轻的伤,自己真的该早点休息了。
脱了靴子躺到床上,佟岁怜和衣而卧。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见了少年的脚步声,她一拉被褥,翻了个身,终于睡熟了。
一夜无梦睡到光大亮,四人在客栈大堂里挑了张没那么破的桌子坐下。
秦辞书和祈曦不用吃饭,但他们的乾坤袋里还是放了些干粮。
把吃的分给佟岁怜和曼珠后,祈曦揉着太阳穴道:“如花已经跟我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这狐妖道行这么高。”
她问:“秦公子,昨晚你的师父怎么没来?”
秦辞书道:“传送阵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把师父和灵宿长老传送过来,等他们到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祈曦揉着太阳穴的手放在了桌上,她握紧拳头,闭眼道:“是我高估自己了,我还是太弱。”
佟岁怜咽下一块牛肉干,:“就算是卜算能力高强的神仙,也看不到未来。”
“我们更不可能预知即将发生的事情,只能尽力而为。”
秦辞书道:“岁怜姑娘的没错,眼下我们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已告知师父和灵宿长老狐妖的事,他们回了宗门会查明的。”
“我跟师父,想留下帮助镇民们修建房屋,不知你们是现在离开还是一起帮忙?”
三个少女齐齐答道:“当然是留下帮忙。”
秦辞书笑道:“昨晚师父和长老用灵力把洪水过后堵塞的泥沙,还有房屋倒塌后的残破木板清理干净了。”
“我们只要重新建房就好。”
他们商量好之后去找了在山上避难的镇民们,年迈的镇长看着他们眼神复杂无比。
四人只当没有看见,他们也不打算揭发与追究镇长的责任。
像镇长这种打着为了镇子好的旗号去心安理得的伤害别饶人,地府判官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
百年后,等着他的,是十八层地狱的惩罚。
一场洪水损毁了蓬莱镇半房屋,失去房子的人又站在毫无生机的大片庄稼地里痛哭。
但是,所有人都活了下来,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除了…
一个真无邪的少年。
佟岁怜手里捏着玉扳指,走到许乘越的父亲许宋身边。
老爷子的家也被洪水冲垮了,他看着倒塌的篱笆墙,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人家,这枚玉扳指还给你。”
许宋的视线移到佟岁怜的手上,他抿着嘴角拿起了玉扳指。
看出佟岁怜的欲言又止,老壤:“我知道我儿子的存在。”
佟岁怜问:“您知道多少关于令郎的事情?”
许宋沉默片刻,道:“虽然看不见他,但是我知道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我的身边。”
“他总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我是他的爹,怎么会被他的计俩糊弄。”
许老爷子又道:“我也知道河神与他有关,只是没想到河神就是他。”
他的轻叹被微风吹出凉塌的篱笆墙外,“我不知道该对他做的事发出何种评价,也不知到底是对是错。”
其实,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和善恶,活了大半辈子的许宋明白这个理。
“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和他见一面,连岁姑娘,你们能帮我么?”
佟岁怜不语,她告诉了老人所有的真相,独独没有跟他许乘越已经散魂的事情。
她勾唇一笑,心想,自己撒过的谎不计其数,也不多这一次。
“许老爷子,这个忙我和我的朋友帮不了你。”
老人眼里的希冀黯淡下来。
“狐妖已经离开,令郎不用再守护蓬莱镇,他的魂魄便去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