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十分的寂静。

陆远，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偌大的舞台中央。

应该出现的追光灯并没有落下。

陆远，站在一片黑暗中。

四周…

是黑压压一片的，三万两千多人的观众们！

在陆远正对着的方向，一整块区域，数百个荧光棒同时暗淡！

在这样的夜色里，在这样连绵的荧光棒中，能够明显的看见北看台，那突然黑下去的一块！

这黑块好像会传染！

人又多是从众的！

以那关掉荧光棒的数百个粉丝为原点，不断向四周扩散！

黑了！

黑了！

黑了！

大面积的粉丝，不断将挥舞了一晚的荧光棒关去！

没有多久的功夫…

世博演艺中心，四面粉丝看台，黑压压一片！

只有寥寥的荧光棒还亮着，但只闪烁了几下子，在这样的环境里，就连忙将手中的荧光棒也关闭！

……

陆远站在黑暗中。

眼眸往下前方。

他看见了黑压压的看台，仅剩的一只荧光棒，在拼命的挥舞着！

是周二柯！

此刻。

周二柯站起了身，眼圈通红，不断的用力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

……

“真是渺小啊。”

站在这偌大的舞台，四周是数万人规模的观众，陆远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正在这时。

音乐缓缓的响了起来。

开始只是几个钢琴音，使用最简单不过的Em，D，C三个和声，以6\/8拍摇滚节奏推动…

追光灯还没落下。

陆远宽厚的的手掌轻轻环握着话筒，闭了眼睛。

典型的男中音，缓缓的响起：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

但是无人来

我期待，到无奈

有话要讲，得不到装载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

嘴巴却在养青苔…”

粤语！

陆远唱的是粤语！

舞台边。

原本面色涨红，愤怒的要去找灯光组问责的王妃，脚步顿时一停。

蓦然转身。

转头，看向那黑暗中的高大背影。

这第一段歌词乍一听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惊艳，但是，只不久后的细细咀嚼。

你便好像看见了一个始终生活在舞台阴暗角落的人！

在旁人眼中，这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丑，他不说话，没有动作，永远保持着一个沉默的姿势…

王妃在音乐圈子里的造诣属于最顶端的存在，本身也更为的感性。

在这一刻，她知道，陆远唱的就是他自己！

数万人的演唱会舞台，他就站在中央，可四周，仍然是黑压压一片！

……

位于高处的休息厅。

原本，神情颇为放松，看向舞台中央，更多的是以一种点评姿态的陈亦讯，在听见歌词的第一句后，整个人就好像是触了电，一下子就站起了身。

他快步走到落地窗前，目光看向舞台中央，黑暗中的陆远。

陈亦讯能够听到出来，此刻，单一钢琴伴奏的第一段简单和急速，仿佛正酝酿着一场急风暴雨。

“不对劲。”

“不对劲。”

“这不是一首简单的歌。”

陈亦讯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

“人潮内，愈文静

愈变得，不受理睬

自己要搞出意外

像突然地高歌

任何地方也像开四面台

着最闪的衫，扮十分感慨

有人来拍照要记住插袋”

陆远继续唱，渐渐的，他的唱腔开始脱离了正常，不再是以中规中矩的唱法唱出歌词！

邪！

有点邪！

这段词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陆远在质问，在批判！

这个社会只需要喧闹者，只需要拿着喇叭对着人群喊话的炒作明星，由不得你清高——那好吧，那我就跟着喧腾吧，我就扮演一个大明星吧，在镁光灯下演好我的腕儿吧！

人是不甘寂寞的，每个人都有颗骚动的心，如果太安静太内敛，终究是不会得到注意的，于是开始了突兀的演出突兀的话语，就像平地惊雷，给旁人一个意外，给世界一个意外，扮着高调，迎合着人们，以一种近乎病态的姿态来博得世人的注意，而这样的姿态是自己的吗？

……

世博演艺中心。

三万两千名观众。

黑压压的一片。

所有人，倾听着陆远的唱腔。

黑暗中。

很多人面面相觑，睁大眼睛…

这首歌…

好像有那么些味道！

……

舞台边。

王妃看着仍然黑暗中的陆远，她捂住了嘴巴。

这首歌是经典！

这首歌是经典！

这样的念头，几乎充斥了这位天后的脑海！

……

高台，休息厅。

陈亦讯不知不觉的紧紧攥起了拳头。

他完全沉浸到这首歌里了。

他胸腔中的情绪在不断积蓄，积蓄到了极点！

他需要发泄！

……

‘啪！’

就在这时。

舞台中央，姗姗来迟的巨大追光灯终于亮起，将陆远蓦地衬托在全场三万两千余名观众的眼中。

纯黑色的长袍，纯白色的衬衫…

高大的身材，沧桑的气质，轻轻闭合的眼眸！

一种炸裂的感觉，开始缓缓出现！

……

曲调，进入到副歌部分。

乐曲声骤然转变，一下子拉到了极高！

极其有张力的多种乐器组合成的配乐，频繁出现的钹声凸显出大气磅礴的气势！

与此同时。

陆远近似嘶吼的唱法，响起：

“你当我是浮夸吧

夸张只因我很怕

似木头，似石头的话

得到注意吗

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

很不安，怎去优雅

世还赞颂沉默吗

不够爆炸

怎么有话题，让我夸

做大娱乐家…”

“那年十八母校舞会

站着如喽啰

那时候我含泪发誓

各位必须看到我…”

最完美的音质，将陆远唱这首歌的邪气，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黑暗中。

一位位听众蓦地打了个激灵，手臂，身爬满了一粒粒的鸡皮的各大！

整首歌曲，在这一段副歌部分，迅速升华！

你就当我在浮夸吧，只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无限卑微后我企图凭各种模样各种声音得到人们的注意，倘若未被放大那将永远被人们忘记，我不甘这样，我不愿成为低贱的碌碌之辈，因为怕被遗忘，所以要呐喊，要高歌——只求你们成全，只求你们别看到我内心的恐惧，我在角落颤抖的狼狈。

……

舞台边。

天后王妃眼泪水再也忍不住，不断的流出。

她心疼陆远，却又为陆远感到骄傲、自豪！

伸出手，不断抹着眼泪。

……

高台，休息厅。

陈亦讯倾听着陆远近乎嘶吼的声音，歌词里、唱腔里，那一股处处透露出的邪气，几乎让他这位香江新晋歌坛代表人物炸裂，酣畅！

太爽了！

太过瘾了！

陈亦讯的拳头紧紧的攥着！

他恨不得，这一刻，是自己站在那舞台中央，自己遭遇这一场被所有人轻视、排斥的场景，然后，缓缓的唱出这样一首歌！

……

《浮夸》不断升华。

陆远站在舞台中央，被追光灯所笼罩。

他完全沉浸在了歌曲中。

不久。

到最后一遍副歌了。

“你叫我做浮夸吧

加几声嘘声也不怕

我在场，有闷场的话

表演你看吗，够歇斯底里吗

以眼泪淋花吧

一心只想你惊讶

我旧时似未存在吗…”

这最后一遍副歌，仿佛将前段副歌的语气加重，有一种‘尽管来吧’的感觉，把‘你’给带进来，你认为我浮夸得如何？

我是不是有娱乐家的风度？

我是不是一个优秀的演员？

我是不是可以得到你的掌声？

我不再是个小人物，我可以将世人征服。

……

歌曲缓缓结束了。

全场数万名听众，只觉得舒了口气，不知何时，很多人背脊都已经被汗透了。

舞台中央。

陆远沉默着，目光环视四周。

他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

一段声嘶力竭的‘尖啸’，从陆远的口中呐喊出！

这一声‘尖啸’持续了很久！

一响起，让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声音最后落下了。

……

寂静！

全场都寂静了！

这一次的寂静，并不是演唱会开场时的那般寂静！

舞台边。

王妃笑着，又不时的抹着眼泪。

这首歌的唱法，是她从没有听过的，太震撼了，歌词实在太凌厉了！

……

高处休息台。

陈亦讯重重的挥舞着拳头。

他看向舞台中央，被追光灯笼罩的陆远。

这一刻，他简直都要跪了！

这歌…

牛逼！

最后那一嗓子尖啸，他能够听的出来，应该是陆远情绪到了，自己加的，简直如同神来之笔，那一声尖啸唱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发麻了，像是过电似的！

……

高处休息台，隔壁。

王妃、陈亦讯的经纪人陈家英，目光不断变换，她惊讶的看向舞台中央。

就陆远最后这一首歌的表现来看，甚至，已经完全超出了演唱会前面所有歌的效果。

“这个歌…”

“太夸张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歌？”

“这特么都能写出来？”

“邪气，太邪气了！”

当了一辈子经纪人的陈家英，觉得不可思议。

高级执行董事，刘晓晶脸色仍然不太好。

他最希望的是，这位陆远陆先生的表现不好不坏，既不会过于影响、拉低演唱会的水平，也不要太好，这样会让别人质疑他的判断。

可现在…

陆远唱到了这个水平！

……

“小刘啊。”

“有时候，看人不能太那么势利。”

刘晓晶身旁的，那位发福的中年人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听陆远的这首歌，好像回忆起了还是年轻时的自己，也是一个小人物，在呐喊，在嘶吼，就好像是个小丑。

老实说，在听到副歌部分的时候，他完全共鸣了，头皮都是一阵发麻，心情激动。

收起思绪，中年人看向刘晓晶，沉声道。

“老李说的是啊。”

另一位中年人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