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缕的鲜血从宇文丹青的嘴角渗出,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那股强烈的罡风猛然一停。
他忽然感觉到眼前一片明亮,只是耳朵嗡嗡作响。
吴冕收起青龙入海的掌势俯冲而下,快到宇文丹青头顶的时候猛地身躯一扭,朝着宇文丹青的脑袋狠狠地拍出一掌。
一掌摧山!
浑厚的掌力把宇文丹青横着打飞出去,在空中打着旋儿,飞过了小溪,直直砸在了对面的山壁上。
从山壁落下的宇文丹青忍不住拿剑拄地,嘴里喷出大口鲜血,剧烈地喘着粗气。
一旁观战的陈寿担忧地问道:“师兄,还不拦着?”
张宗舟一脸的欣慰:“不用,还没到时候,这两个徒儿的底子贫道是知道的,没到头呢。”
两人之间的小溪欢快流淌,发出叮咚的声响。
吴冕凝视着宇文丹青道:“师兄,还打不打?”
宇文丹青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只是额头上的伤口仍旧血流不止,平日里俊逸的脸庞已是狼狈不堪,他稳了稳心神,对着吴冕冷哼一声。
见宇文丹青缓缓从地上抽出长剑站起身,吴冕就知道这场比武还未停止。
宇文丹青斜提长剑,缓缓地走过来,吴冕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悲壮的意味。
只见他提剑做出剑式,脚尖点地发力前冲,呼吸之间就已至吴冕身前,吴冕双手抵御,不料这一连串的出剑越来越快,两人周围剑气纵横。
宇文丹青快若奔雷的出剑,吴冕疾如闪电的防御,一时间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招式的互换动作极快。
观战的胖子都看花了眼,如果不是时不时被吴冕拨出两人身侧的雪白剑气,他还以为两人只是在空中静止不动。
面对宇文丹青排山倒海越来越快的进攻,剑招极快而精妙繁复,吴冕暂时无法破解,只能一面被动防守,两人在半空中越升越高。
宇文丹青在身下进攻,迫使吴冕因为格挡剑招而慢慢被他推向空中,吴冕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空中似有危险等着他,至于是什么,他也无法感知。
两人的身影已经升入高空,慢慢超过了水龙吟瀑布的高度,宇文丹青右手游龙剑和左手摧山掌双管齐下,吴冕面前眼花缭乱。
不愧是以招式见长的宇文丹青,吴冕即便有着迅即无比的速度,此刻在空中腾挪不得,也施展不开。
宇文丹青两眼忽然一凛,仍在一边格挡一边思索的吴冕觉得有些不妙。
只见宇文丹青突然把剑往吴冕身后的极高空一抛,抓住吴冕的双手往下一拽,借着这股惯性屈膝狠狠地撞在吴冕的心口上。
吴冕被这么一撞胸中气息猛地一滞,被撞得继续升向高空,转头一看,只见天上乌云密布,一条银龙带着一道紫雷穿过乌云俯冲而下。
吴冕大惊失色,这一招真是贪天之功,其实已经远超出了宇文丹青这个三品巅峰能使出的极限。
当下不敢马虎,吴冕紧紧咬住嘴唇转身直面那条缠着紫雷的银龙,运起周天功法全力抵挡,雄浑的内力从双掌掌心汹涌而出。
张宗舟轻轻皱眉道:“终于来了,胜负很快就见分晓,到底是游龙剑法的见龙下渊厉害,还是吴冕登上二品时自创的青龙出水更胜一筹?”
双龙相争,到底谁主沉浮?
吴冕在空中没有着力点,重心不稳,青龙势头不足,被携九天紫雷而下的银龙迅猛压下,吴冕的身形也被这万钧之力从千尺高空直直撞入深潭之中。
宇文丹青身形飘落,在瀑布顶端那颗伸出的龙头形状的巨石上俯瞰下面的情形,远远望去,飘逸如登仙。
只见潭中二龙相激,剑气和吴冕的气机不断互相搅烂挤压,一整座潭水都被这股炙热蒸发干净,冒出一大团水雾,除了还能看见那条银龙剑气汹汹直下,已看不清底下情形。
吴冕半跪着在潭底,双掌依然向天托举,巨大的威压让他胸口一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即便是此刻身处颓势,吴冕手上动作依旧不乱,他闭眼凝神,仔细梳理一缕缕紊乱的气机。
参同契浩渺驳杂,周天功法繁复精妙,两者结合,真是绝佳,如果周天功法真的是泄洪的水闸,那此刻便不如开到最大!
“我管你使出来的是一品驭风境的一剑,而你本人只是个三品巅峰,没有上过二品,又岂知二品之上的风光?”吴冕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默念了一遍周天功法,吴冕咬牙顶住压力站起身来,双手举过头顶,源源不断的雄浑内力犹如巨浪一般奔涌而出。
“敢叫天地换颜色!”
一声怒吼响彻山间!
众人只见漫天水雾之中,一条巨大青龙气机裹挟着水汽和瀑布,吞着刚才那条银龙剑气腾空而起,一路顺着瀑布直撞向顶端巨石的宇文丹青。
形如硕大龙头的水龙吟巨石轰然炸碎,宇文丹青目眦欲裂,腾空跃起,双手横剑匆忙运起全身气机向下格挡。
滔天威势之中,宇文丹青白衣白衣袖口被悉数搅烂,满头黑发在空中凌乱飞舞,体内气机被彻底打散,重重地掉落在绝壁之上,张口吐血不止。
青龙罡气仍旧向天咆哮而去,瀑布大水也被引得向天上倒悬,罡气一直冲破天上密布的乌云,重见天日。
众人看见这一奇景,也是禁不住心驰神遥。
吴冕落在绝壁上低头凝视着宇文丹青,只见他面沉如水,想起身再战,却动弹不得。
忽然,宇文丹青十指成勾,双目通红,伴着凌乱的发丝,看起来像一头山里吃人的精怪。
吴冕吓了一跳,心想许是这宇文丹青被什么阴邪之物附了体,此番终于在体内忍不住出来作恶了?
回头一看,张宗舟已经赶至,看见宇文丹青此时的模样,忍不住皱眉叹了口气。
吴冕焦急地问道:“师父,师兄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怎么这个模样?”
张宗舟并不答话,蹲下身来一指点在宇文丹青额头,又在他各处紧要窍穴扣指轻弹,帮其稳住心脉,又扶他坐起,缓缓地给他运功疗伤。
此时张宗舟才缓缓开口道:“你师兄气急攻心,刚才经脉和气机逆流,幸好为师来得及时,现在已经稳固心脉,抚顺气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吴冕闻言黯然道:“是我不对,没收住手,差点害了师兄。”
张宗舟叹了口气道:“这不关你的事,都是他自己执念太深太深了,一心想要胜过你,全然不顾后果,等他醒来,为师定要好好教训他!”
吴冕听了也是叹了口气,走近了两人慢慢坐下,刚才气机损耗也过大,加上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也开始慢慢调息。
宇文丹青被张宗舟缓缓传入气机后,也慢慢醒转,只是神情落寞黯然,不见生机。
不管吴冕非要赢得选拔的理由是什么,宇文丹青也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此番比武,已是尽力,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只是毕竟也准备了这么久,每天早起勤修苦练,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心里不痛快,那是肯定的。
吴冕看着他的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里有点酸,曾经自己也无助失落过,那时候也没有人人会怜悯同情,从没看到过有人伸出援手。
吴冕调息完叹了口气道:“师兄,咱们宗门选拔你去吧,我去参加江湖选拔好了。”
宇文丹青听见猛地一愣,抬起头恶狠狠地吼道:“我宇文丹青不需要你的施舍!”
吴冕看着宇文丹青怒极的眼神,这位平时纤尘不染的俊朗公子哥,今天被自己打得如此狼狈,好像刚才那句话,的确有些不太合适。
他干笑了几声道:“什么叫施舍不施舍的,同门师兄弟还说这个。我的意思是,既然宗门里本来就有一个名额,那便合理利用,宗门选送是你,我更强些,我应该去江湖选拔。
宇文丹青冷哼一声,虽然自己自负甚高,但是至于谁更强,他自己心里有数,也敢承认。
张宗舟见宇文丹青默默不语,抚须笑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丹青,你师弟绝没有挖苦嘲笑你的意思,为师了解他,此法可行。”
宇文丹青抬头看着吴冕,默不作声。
胖子刚才看见张宗舟凌空而上绝壁,没有带上自己,暗骂一声从山路那边爬上来,来到绝壁崖畔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他一上来就听到吴冕说要把宗门选送的机会拱手相让,一个箭步冲来对着三人使劲摆手,自己兀自喘息个不停说不出话来。
吴冕斜看了他一眼,让他先坐下,不要说话,先把气给喘匀了再说。
其实胖子也知道这样的安排未尝不可,比武中就已经看出,吴冕明显比宇文丹青要强,与其选送吴冕还不如选送宇文丹青,吴冕即便去了江湖选拔也有不小的胜算可以拿下前三甲。
江湖上的新秀如吴冕一样能入二品的凤毛麟角,只是这样一来,吴冕就承受了很大的风险,万一在江湖选拔中落了败,那不就完了?
原本板上钉钉的已经可以选送,却平白无故担风险,这实在令胖子无法理解。
张宗舟让吴冕先不用着急下决定,选送名额距离报给朝廷还有些时日,好好想清楚了再说。
宇文丹青沉默了半晌道:“师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也说过你也有非得去殿试的理由,人生大事,不要脑子一热,还是不要那么快做决定的好。”
吴冕点了点头一笑置之:“的确不宜这么快下决定,但我真的已经决定好了,我去江湖选拔,胜算更大,日后两人在殿试也好有个照应。”
宇文丹青和张宗舟两人听了不置可否。
再想多劝几句,看到吴冕和胖子已经搀扶着一步步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