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战席已经挤满了人在等候,得知今日吴冕对战许獾,龙泉剑宗今天也来了不少人,包括被搀扶来的赵晋凡。
飞雪山庄昨日欺人太甚,龙泉剑宗上下都憋着一口恶气,不需赵晋凡招呼,皆是自发而来。
吴冕回头看了一眼周玄,她正举着两只小粉拳眼神炙热地看着他,吴冕笑了笑,走上台去。
许獾也正是在这时走上比武台,举着一把油纸伞,神情依旧目中无人。
两人站定,雨势更深,像天上破了个大窟窿,豆大的雨滴倾泻下来,眼前一片朦胧。
不等吴冕开口,许獾语气略带讥讽道:“小子,没事别学人玩神秘,本公子今日破例让你自报家门,好让本公子知道昨日究竟是谁多管闲事。”
吴冕想起这人昨日的做派,也懒得跟他走江湖礼节,紧盯着他不咸不淡地说道:“三清山吴冕,要打就别那么多废话。”
许獾哈哈大笑,倒是今日出奇地有耐心,啧啧道:“原来是三清山的人,本公子今日兴致高,才与你多说两句,别不知珍惜,好好在山上修仙问道求长生不好?偏要来趟这浑水。”
吴冕面无表情道:“修仙是道,下山是道,吃喝拉撒皆是道,何处去不得?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说罢脚尖一点,浑身气机炸起,朝许獾径直攻来。
许獾还想调笑几句,却看吴冕身影一闪,眨眼已到跟前,不由得怒道:“大胆!”
吴冕近身一拳击出,许獾单手抬肘格挡,接了吴冕一拳,倒滑出几步,还未站定,多如雨点般的拳头纷至沓来。
瓢泼雨中听不太清吴冕的声音,许獾面对吴冕愈发紧凑的攻势,单手接招越来越仓促,只听出个大概:
“就许你一人一言不合就开打?这种人小爷最乐意揍,飞雪山庄一亩三分地逞能惯了,小爷可不惯着你!”
说话间身形越来越快,许獾被逼得步步后退,狼狈至极,适才举伞上台的潇洒风范荡然无存。
许獾也不是包袱过重死要面子的家伙,知道对上吴冕单手迎敌下去绝没半点好处,果断收伞,任由大雨打湿全身,以伞作剑继续接招。
可是这个对手似乎和自己真的是差不多的路数,远战对攻尚可,一旦近身就越发难缠。
究竟是不是真是这样,还是三板斧的花架子,本公子一试便知!
许獾气机攀升,横伞格挡,接住吴冕的拳头往前一推,把吴冕推出几步以外。
他出生在北部边境的江湖豪门,飞雪山庄控扼南北江湖要冲,自幼便能近水楼台见过北元中原两座江湖的招式,自身更是博采众长,不拘泥于兵器,今日对上几乎同样路数的吴冕,倒真让他有些酣畅淋漓的感觉。
如果说谢镇的要求只是为了家族和自己日后的盘算,那么此时的许獾,倒真的想好好跟这个三清山的吴冕打上一架。
许獾以伞作剑,朝吴冕心口直刺而去,吴冕一掌拍在伞身,借势高高跃起,一掌摧山拍向许獾头颅。
掌风猎猎,许獾在雨中也看得分明,昨日已经跟这厮接过一招,深知不拘招式更以内力见长的自己仍旧差了一筹不止。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天下内功出三清嘛,既然他作为三清山周掌教的弟子,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许獾脚下生风,顾不得狼狈,扭头弯腰就地一滚,堪堪躲开那一掌,不管身后石基炸裂得碎石翻飞,斜着起身奋力把伞掷出。
油纸伞快似闪电,饶是吴冕身法迅捷也躲闪不及,伞身冲飞碎石猛然撞在他身上,这一记犹如巨捶撞钟,吴冕被一下子撞出三丈以外。
油纸伞撞中吴冕后打着转回弹到许獾手中,这一手漂亮至极,许獾一击得手,撑伞站定,一身的高手风范又重新上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慢慢站起的吴冕,老神在在。
吴冕站起身,看着许獾手中的油纸伞,有些不合时宜的愣神。
许獾善解人意地介绍道:“伞出如撞钟,这不奇怪,可出招后收回,正是脱胎于北元宗门磨盘山的离手剑,你小子孤陋寡闻,自然不知”
吴冕不等他说完,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再来!”
许獾闻言放声大笑,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再来?本公子让你待会筋脉寸断!
吴冕气机身形一闪而逝,轨迹上只留下一个个弯腰前奔的残影,许獾不敢轻敌,凝视着一个个残影,猛然一步跨出,计算着轨迹扫出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
就在将要被扫中的时候,吴冕气机一涨再涨,身法如电,一个箭步斜向冲出,抓住许獾那条扫空的右腿,顺势往一边狠狠摔了出去。
许獾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身影倒立飞了出去,飞出去的同时故技重施,油纸伞像枪矛掷出。
吴冕望向斜上方飞来的油纸伞,嘴角冷笑,你当小爷是傻子不成,一次得手也就罢了,还想再来?
吴冕双脚猛然蹬地,坚硬的石基炸出两个小坑,迅猛跃出,探手抓住油纸伞,空中身形一转,又把油纸伞向许獾掷去。
许獾刚刚踉跄落地还没散去余劲,就看到去而复返的油纸伞飞来,仓促聚起气机,举起双肘格挡。
吴冕掷出油纸伞后,继续拉近距离,见油纸伞被许獾双肘挡下,也不气恼,气机勃发,伸出右手五指成钩,被挡飞的油纸伞在空中回旋着飞回身前,右手变钩为掌,周天功法磅礴而出。
小周天!
许獾看着油纸伞第二次去而复返,大惊失色,这和自己刚才那离手剑形似,可威势又要高出许多,隐约中裹挟风雷。
许獾明知内力不如吴冕,仍旧硬着头皮运起气机奋力双掌击出,双方内力对拼,把油纸伞顶在当空。
油纸伞被两人气机挤压得发出刺耳的吱吱作响,吴冕趁势举起左手又是一掌摧山,拍在右手之上。
狂烈气机如同决堤洪水滚滚而出,油纸伞瞬间化作齑粉,许獾被一掌击飞,双手衣袖尽碎,落在场中石基之上,喷出一口鲜血。
“打得好!”龙泉剑宗众人忍不住双手握拳喝彩道。
周玄双手一直紧紧抓着衣角,关节发白,手心全是汗水,看到这一幕才微微松开颤抖的手指。
吴冕盯着在雨水中坐起的许獾,啧啧道:“暴发户,这一招熟悉吗?跟你学的,是不是比你好?”
许獾一听这话,差点又一口老血喷出,好不容易聚敛起的气机又有了差点崩溃的迹象。
看着吴冕越走越近,许獾咬牙拍地而起,身形向吴冕狂奔而去。
臭小子,让你瞎嘚瑟,你不是爱近身吗?本公子跟你打个够!
吴冕也不再废话,两道身形迸发出快似雷霆的速度在比武台上对撞而冲,许獾咬牙硬扛吴冕砸在右肩的一拳,顺势转身一肘击向吴冕肋下。
吴冕左手接住这阴险一肘,往上一托,右拳向下捶中更为阴险的膝撞,双掌合一,正好拍在许獾中门大开的胸膛。
不等许獾向后倒飞出去,吴冕伸手抓住许獾右手,又是当胸一拳,再拉回来又是奋力一掌拍在许獾小腹。
许獾无疑是吃了好大的一个个苦头,他又没有像吴冕一样在水龙吟瀑布近乎自虐的日复一日锤炼体魄。
加之自己的遭遇,几乎就跟昨日自己手中的赵晋凡如出一辙,让这位从小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少庄主如何能忍?
被吴冕得势不饶人地狠狠砸在地面以后,就真的和自己打赵晋凡的时候一般无二了。
许獾倒也硬气,这前后不过几个眨眼工夫,关键是全身犹如针扎一般,气机紊乱狂泻不止,躺在地上起不来身,本就是羞愧难当。
谁知吴冕低头轻飘飘的一句更是让这位少庄主无地自容:“我说许獾,近身硬扛互换招式得势均力敌的时候才能做,但跟我吧,你配吗?”
许獾如遭雷击,眼神中仇恨似火,但偏偏疼得说不出话来。
吴冕抬头望向圆心的观战台,很多人都在观战,唯独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其实早在刚才两人近身接战之时,谢镇就已走回座位喝茶了。
没和吴冕打过的许獾可能不知,可谢镇本人清清楚楚,如果没有境界碾压,没有强大的体魄支撑,和吴冕近身,无异于送死。
因此即便明知许獾本身也精于近战,可利用职务之便得以翻阅很多江湖门派招式的谢镇很清楚,在那个时候,许獾便已经败了。
就在吴冕扭头望向观战台出神之时,许獾出其不意,伸手往怀里一掏,一把绿莹莹的淬毒匕首阴险划出。
众人来不及惊呼示警,匕首已到吴冕身前,许獾嘴角冷笑: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有本公子一个就够了。
匕首离那人越来越近,许獾的笑意越浓,可下一刻,只见那人犹自没有转头,仅是轻轻把身子一侧,本该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的匕首便落了空。
许獾扑倒在吴冕脚下,眼神呆滞:这臭小子脑袋后长了眼睛不成。
吴冕低头看着他,轻轻抓住许獾紧握匕首的右手,捏住缓缓转动,骨头寸寸碎裂的许獾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
吴冕蹲在地上面目表情道:“你怎么对人家的,也让你尝尝滋味,怎么样?地上凉快吗?可我和你不同,我不杀你,有些脏手了。”
说罢不等许獾回嘴,起身一脚,把许獾踹出比武台外。
有些时候有些人,让他活着比让他死了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