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当时是有些纠结的——首先,他不是女孩纸。其次,真投胎转世了还能让他自己记得前生的事儿啊?其三,这侉依族的年轻女子似乎极少极少。
不,应该说他还未见过。
“不是”夭夭明确回答,给了这些侉依族的妇人反应,又缓缓问出一句,“你们侉依族或者说古疆族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夭折了许多女孩吗?”
这问题可谓锐利十分了,老妇一时沉默,只是看着夭夭的眼神十分晦涩难明,也让徐山十分紧张,下意识挡在夭夭前面。
鱼大头皱眉,暗骂这傻叉又犯傻了,别人家媳妇犯得着他护着?自己下半身都还受着伤呢!
不过徐山这么一弄,反而让局势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他撕破了一层伪装似的。
于是许多侉依族的妇人纷纷露出敌意来。
不分男女,侉依族的人都是擅毒的高手。
“你们别以为自己会用毒就厉害,我们也不是软柿子,大家最好有话好好说,而且我也不怕你们的毒!”
徐山也有自己的独特法门,那就是——憋气!
徐山一憋气,啪!
一个老妇人一巴掌扇过来,他被扇飞了,直接落地昏厥过去。
夭夭跟鱼大头:“.....”
如此娇弱的身子,何必呢。
鱼大头倒是露出了敌意,冲过去护住了徐山,盯着侉依族的人,大战一触即发?
其实应该是碾压式的,可输人不输阵,这是那个姓顾的流氓爷们教他的。
于是鱼大头露出了顾爷式的气概,却拦不住夭夭轻描淡写的一段话。
“我们来的目的很明确,解毒,你们族群的问题也很明确——有毒,你们的血脉,你们的命运有毒,而且这种毒都是人为早就的,来这山中的时候,我一直都在观察,但从未对人说,只因并不确定。”
现在确定了?确定了什么呢.....
夭夭看着这些侉依族的人,“这一座侉依山连着其他的山,却偏偏灵气秀绝于其他,无龙脉无灵脉,为何?因有人改造,一座山被改造,山中的生物比如虫草诸多都蕴含了特殊的毒性,这种毒性被你们族群的人利用,是武器,也是防卫自己的手段。我曾怀疑过你们就是制造蛊毒祸害他人的罪魁祸首,但从昨日开始你们两次三番对我们下毒,我便知你们的毒有别于黑蝉这样的恐怖蛊虫。既然不是敌人,我便不会有偏见,所以在这位大婶送来一碗饭的时候,我观察了她的手指,还有她指甲上的乌黑,那是毒,你们族群中的人日日夜夜碰触毒草毒虫,这些毒就入了体,而你们的血脉也是不寻常的,长年累月,其实......”
其实什么?感觉此媳妇好像要发大招了。
懵懵懂懂醒来的徐山忽然有这种预感。
就像顾爷一样。
只见夭夭的目光扫过这些显些老迈的侉依族族人,缓缓道:“这侉依山是一座巨大的囚牢,这部落区域便是封锁不出的蛊瓶,而你们就是蛊虫,蛊虫的生生死死都掌控在那个人手中,我想——他想要得到的便是你们这族人一脉的女子尸身,被他得以豢养过的蛊毒女尸。”
他这番话如此吓人,平白无据的把人家一整个族群的悲剧意义都定位了,鱼大头都觉得天方夜谭,可这个顾家的媳妇偏偏有一种气度——他的相公拥有的气度。
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这瞎话比什么都真。
十有八九还会成真。
夭夭可不管这些人的情感表情变化,他只知道自家山里养大的顾猴子曾经说过——死亡之前,瞎扯淡这个技能发挥是无上限无下限的,简而言之就是能怎么扯就怎么扯。
他想,他没阿曳那样天马行空丧心病狂恬不知耻的口才,也只能尽可能让它符合实际一些了。
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他感觉到这些侉依族的阿婆婶婶前辈们起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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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夭夭现在肯定也处境不太妙,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不在她身边,她肯定会感觉很无助,很担心,很失落.....”
顾曳盘腿坐在那大木板上很认真得叹息。
认真到李珍都差点信了。
不过还好她是李珍,已经根深蒂固认定眼前这个人是个奇葩并且渣渣的李珍。
“你在死亡之前一向都这么乐观?乐观到不要脸?”
“那倒不是,我平常也这么不要脸。”
顾曳是真的不要脸了,反正骂完那些侉依族男人们的祖宗十八代后,她闲着无聊也会怼一下李珍。
她也不想这样的,谁让她所处的绝境实在太过绝境。
李珍也知道这深山沟里是无人可救他们的,至少目前看起来可能性不大。
“我只希望他们的祭祀还可以再浮夸再长一些。”顾曳幽幽一句话,让李珍略有触动,也见顾曳似无意得瞥她。
“你是在期待夭夭姑娘,还是在期望我这边会有救兵。”
李珍冷笑:“就算我有救兵.....”
“不救我?”
“救,于情于理该救。”
“那不就行了。”
“救了后再弄死你。”
“.....”
最毒妇人心啊!跟我一样!
顾曳觉得自己遭报应了,却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准了,这个女人的确身份非凡,带来的人恐怕不止那几个倒霉催被山洞野人砍死的。
既然如此,之前的恩怨就不必介意了,她得琢磨下安抚一下对方,让对方大气一些。
“其实吧,我这个人一向比较爽朗,只对自己看得上比较热情,而且必然是要足够优秀的人——就好像你,胸大腰细腿长皮肤白,武功也好。我敬佩啊,所以就多说了几句,其实我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信吗?”
李珍面无表情。
“你不信也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
“而且我自带幸运光环哦,跟我一起凶险遇难的人不管男男女女聪明人还是智障,最后总是能化险为夷。”就在顾曳酝酿情绪拉关系的时候。
祭祀忽然终止了,准确的说,进入尾声了。
李珍忽然瞪着顾曳——你是喝墨水长大的吧,嘴巴这么黑!
顾曳皱眉了,有点尴尬。
有人过来把那些祭祀品扔到了湖里,那烧了的黄纸藤条灰烬也全数倒进湖中。
“这是污染环境啊....不过没关系,这些都是可消化的资源,而且也不是我家的湖,那边的大爷,能把我们两个放出去了吗?”
顾曳嘴里胡扯,却看到那些祭祀品跟灰烬竟都诡异悬浮在水面。
死海效应吗?
顾曳心里狐疑,戒备看着湖泊,李珍也是如此。
很快,她们看到水面有波纹,很诡异的波纹,像是变成了一张水纹脸庞,那嘴巴一张,这些祭祀品跟灰烬都被吞入那一张漩涡大口中。
不妙啊!这湖下不会是有什么妖怪吧!
顾曳跟李珍撑着所有的力气站起来了,摇摇晃晃下互相扶持,也像跳下木板,但她们没有机会,因为那水纹忽然全部齐齐流往一个方向,像是推动的力量,推着那木板如一艘装了马达的小船一样朝那巨大的山洞口行去。
顾曳看到了那越来越近也越发清楚的古疆图腾,转头看去,那些侉依族的人全部跪倒在地,朝这山洞跪拜,嘴里齐齐呼喊着什么祭祀语。
她猜测约莫是这样的内容——苍天啊大地啊老祖宗山神啊,献上这两位童男童女尽情享用吧,不要客气。
顾曳脑仁疼了,而李珍冷笑着用了不小的力气踩了下顾曳的鞋子。
扫把星啊你!说什么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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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很快进了山洞,侉依族的人跪倒一片,目送那一张木板载着顾曳两人进入山洞。
却不知在这凹陷的巨大山谷中左侧一峭壁,不知何时也不知是什么手段潜入且埋伏了一个小队,小队差不多七八人,个个精干灵巧,正趴伏在悬崖峭壁之上,望着下面。
“恳求阴阳神大人保佑我侉依族子息康健,不再陨落女息,特献上这一童男童女,请享用。”
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郑重翻译着下面重叠的祭祀语。
“这就是他们的祭祀语大致意思,那一男一女应该就是被侉依族抓了的无辜人。”
她朝旁边的男子汇报,但身边其余同伴有不同的反应。
“无辜?谁会莫名其妙来这侉依山冒险,而且还入了封闭的侉依族部落族地。”
“也不能这么说,没准是误闯,或者是因为要采集草药等等...”
“怎么可能,侉依族是被封闭的,族人从不出那一亩三寸地,只有外人闯入,不见他们闯出.....”
“我们知道,不代表其他人知道。”
这两个人时常斗嘴,也是司空见惯,但那位擅翻译侉依语的女子却是皱眉,“来之前我调查过,这侉依山纵然有传言传播于这岭南区域,但总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闯入山中,后来自然难逃一死,再无什么踪迹,我便怀疑其中必有什么蹊跷,所以来之前特地朝洛阳道院那边递交了调查问卷,道院藏经阁那边有不知名者回复了我的问题,他提及有一本古卷里面曾记载侉依山原本是一座普通的山峰,但不知何起,山中毒虫毒草疯长,也起了恐怖的瘴气,隔绝人烟,当时有人传言侉依山中有秘宝,而这秘宝便是古疆族遗留下来的。”
“山青姐,你的意思是这侉依山是古疆族早就的,那这侉依族是不是就是古疆族.....”
“诶,古疆族又是什么啊?”
一疑惑一发问,山青还未回答,旁边一直冷峻不出声如同磐石的青年忽然开口。
“古疆族,传说中少数能通自然跟兽语的一族,跟妖族有隐晦不明的关系,在我们大唐女帝夺权登记的那一场旷世大战中曾经出力,但在女帝陨落后,销声匿迹。”
这自然是十分隐秘的机密了,单单一个任职于河南道道院分部的小队长是不该有这样的见识的吧。
只能说这个男子也不是普通的来历。
他便是郑越。
但他这么一说,其他人就知道适可而止了。
有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最好别知道,更不能好奇。
世上总有一些猪不是笨死的,而是好奇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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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中漆黑,水流无声,却推着她们前行,顾曳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冷意。
从那进入山洞口水界线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顾曳总觉得阴冷这种感觉是不利于她的,好几次雷雨啊什么的,就差点没害死她。
这山洞里总不可能下什么雷雨吧
但她还是觉得十分不妙。
“这山壁上是什么?打磨刻画过的?”站着很累,何况顾曳本来就累,于是坐下了,还拍拍木板,让李珍也坐下。
这模样就跟出门踏青似的,但李珍也知道紧张无济于事,从这点上看,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冷静得可怕。
她甚至怀疑她之前那么多话也是故意的。
只是不知道她有什么底牌。
“不是打磨刻画的,人工巧匠的痕迹掩饰不掉,刀锋总会留下什么。”
顾曳摸着下巴,看着山壁上的画壁浮雕,“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玩意是自然形成的?或者说——有一位强大的降师不借助任何气力,利用降力流转就留下这样的艺术作品?”
“乾坤上人级以上的高手可以凭借降力让山水实体变化,自然也有至强者可以凭借气力让这山壁呈现他想要的效果。”
李珍似乎想以此嘲笑顾曳的知识点,“传说中有强者可以一个意念让一座山变成自己手中的一把刀。”
顾曳很淡定:“你见过?”
李珍:“没有。”
顾曳:“那你说个毛毛。”
就许你瞎扯就不许别人?李珍不理她,却又听见顾曳嘀咕:“可这山壁上刻画的好像是一个故事啊,从刚刚进来开始看的话,那就是天地原本是一块石头,后来裂开了,里面流出了水,有了汪洋....海洋中出现了生命,这些生命千姿百态,上中下三层....”
李珍也在看,“下层沉淀于深海深处,回归远古,亘古不变,中层随波逐流,顺海洋而生,混沌神秘,而上层剧烈变化,灵智显露,上了岸....”
上层的爬上岸,后面.....
顾曳忽然摇晃了下脑袋,按着太阳穴,突兀开口:“你有没有感觉到这水流进了洞后就变得很慢。”
“不仅慢,而且洞内墙壁似乎藏着光石,有了光亮。”
“那个人想让我们看到这些壁画,认认真真得看,而看了之后的结果就是——我脑仁疼。”
不仅脑仁疼,而且疼痛中忽然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
入幻境了。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