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爸赶紧跟出去，见丛默蹲在一个角落干呕，他心疼的拍着她的背，带她去了外面。

空气很冷，丛默被冻得鼻头发红。

情绪逐渐平静，只是眼泪还在往出涌，黎爸道：“人啊，都是要经历这个过程的，我们要看开些。”

丛默懂这个道理，只是仍然止不住心里的难过，哽咽道：“我知道，可是舍不得……”

“你外婆一辈子过得也还算幸福，也没什么遗憾留下，我们该为她的解脱感到高兴。毕竟住在医院里的这几个月她受了不少苦。”黎爸轻声安慰她，语气里也带着伤感。

“嗯……”黎爸带着丛默去买了饭，黎妈和大姨都是从昨晚一直守在床前不敢离开，所以什么都没吃，这几天还要办后事，肯定忙的不可开交。

丛默把黎妈和大姨拉到一旁，把饭放在面前道：“吃点吧。”

黎爸也道：“你们吃点，这几天有的忙了，你们身体吃不消。”说完去姨父那边商量后事去了。

季宇航中午在教室没找到丛默，疑惑的去食堂，见秦桢和班上的几个女生在一起吃饭，他过去问道：“丛默呢？”

“不知道，一大早被老师叫出去说了什么，然后就收拾东西走了。”

季宇航点头，若有所思的离开。

他去超市买了泡面，吃完后去了文化课的那栋楼，他极少去，大概是那些所谓好好学习的孩子都不太喜欢他们体育生。

一路走过，有不少女生看他，或无意略过，或大胆打量，他勾起笑意，肆意张扬。

到了二楼，他走进教室，环顾一周，没看到人，就在宋章爵的面前坐下。

班上有女生奇怪的打量他们，暗暗猜测他们是否为了丛默。

宋章爵看着他，在心里判断着面前的这个人到底哪里入了丛默的眼，他道：“有事？”

“就想来跟你聊聊。”季宇航嬉笑着道。

“无话可聊。”

“别说这么绝嘛！如果我说，我在利用丛默，你想不想聊聊？”季宇航凑近他，嘴角挂着放肆的笑。

宋章爵微微眯眼，道：“那下午RX跆拳道馆见。”

“怎么？今天你有时间？”他说着，把腿伸到走廊中间。

“你准时去就行。”宋章爵说完就开始认真写题，不再抬头。季宇航撇嘴一笑，离开他们的教室。

离得稍微近的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激动的传播给不知情的人：“宋神要和那个季宇航约架！哇塞~~”

“季宇航？怎么有点耳熟？”

“是那个，就那个体育班的，打架超猛的！”

一个女生担忧的说：“那宋神打得过吗？”

“不知道……”

女生们一边传着纸条讨论，一边担忧宋章爵的安全。

季宇航下楼准备回自己教室，结果遇到了和朋友一起的孙菱婧。她装作不认识，从季宇航身边经过。

“怎么，不认识了？”季宇航拉住她的手臂，无所谓孙菱婧的怒目圆睁。

“放手！”她呵斥着他。

季宇航直接把她拉走，面色决然。两人去了一个人少的空地停下。

“你干嘛！”

“找你聊聊。”他看着孙菱婧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突然觉得麻木。

孙菱婧揉了揉被拉的疼痛的手臂，道：“我已经问过了，宋章爵不喜欢丛默，现在你不用帮我让宋章爵误会了。”

“怎么？是指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他目光狠狠盯着她。

孙菱婧不想多谈，道：“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吧，别来找我了。”

他突然一把拉过她，紧紧抱在怀里，孙菱婧开始剧烈挣扎，她用力推开，抬手就是一耳光。

季宇航垂着头立在原地，突然就笑了。

“呵~~那，再也不见。”季宇航说完转身就走。

人啊，总是要经历了才知道有多不值得。

下午季宇航如约去了跆拳道馆，迎接他的是一个穿着道服的男人。

季宇航笑道：“我找宋章爵。”

“他在里面。”他带着季宇航进去，季宇航跟在后面四处打量这里的环境。

宋章爵没有换道服，伸着一条长腿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今天没有人来练跆拳道，因为在周内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

符峻进来道：“喏，人来了。”

“这是个挺好的地方，以后约架都来这里！”季宇航漫不经心的跟在后面。

符峻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道：“你可别带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我还要营业的。”

“生意挺差，也没人来啊，我给你旺旺火气。”

宋章爵淡声道：“老符，你出去。”

“我的地盘，我出去？开什么玩笑……”他看着宋章爵的眼神语气逐渐弱下去。然后又挽回面子放狠话道：“你小子行，以后别让你有求我的时候！”

符峻气愤的出去，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把钥匙扔给宋章爵，道：“今天不营业了，你锁门。”

宋章爵伸手接住钥匙，随意揣进裤兜里。

符峻走后，两人相对站立，季宇航随意站着，眉眼带笑。宋章爵站的挺拔，脸上一丝不苟，看不出情绪来。

因为站姿不同，宋章爵比季宇航高出几厘米来，季宇航吹了一声口哨，道：“打一架？”语气是十足的挑衅。

“来。”他率先走进场地。

这确实是个打架的好地方，足够宽阔，也足够安静，不会担心某个教导主任来抓住他们。

宋章爵没用跆拳道的技巧，两人都不怎么留情，很快脸上都挂了彩。打完后两人在地上躺下，宋章爵从来没干过这么幼稚且出格的事情。

他问：“你喜欢丛默吗？”

季宇航笑出了声，问道：“你喜欢丛默吗？”

“嗯。”他的声音坚定，带着喘息。

“呵~我就说嘛…你不知道我喜欢谁？”

“孙菱婧？”

季宇航冷哼了一声，道：“算老子眼瞎！”

“为什么对丛默那么好？”他语气很平静。

“那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为了让你误会嘛！你误会了，孙菱婧才有机会啊。”

“孙菱婧？”

“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魅力，女生怎么都喜欢你这款？”季宇航转头看了宋章爵一眼。

宋章爵撑手坐起来，修长的手指摁在地上，与手臂形成了流畅的线条，他曲起一条腿，把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道：“她与我无关。”

季宇航也跟着坐起来，双手都撑在地上，道：“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么多女生随便挑啊~”

“都不是她。”

“呵！还挺专情啊！我一定跟丛默好好说说。”

宋章爵看他，道：“别告诉她，我的事会自己说，现在还不行。”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管呢！”

“丛默喜欢你。”

季宇航毫不留情的笑着：“她会喜欢我？鬼扯！”

他见宋章爵一脸不信，又道：“真的，反正她不会喜欢我！至于她喜欢谁…我也不知道！可能没喜欢的人吧。”他观察着宋章爵的表情，心里想着就让他们自己着急去吧。扯了扯嘴角，宋章爵下手是真的狠！

宋章爵听了他的话心里突然复苏了，神色缓了许多，撑手起来道：“走了。”

季宇航跟着起来，问他：“你还回学校上课？”

“不去了。”

季宇航笑着打趣道：“你这个好学生居然因为打架而旷课？哈！有趣。”

宋章爵不理会他，在外面的取水柜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扔给他，然后自己也取了一瓶。

季宇航加快几步率先走出跆拳道馆，宋章爵锁好门离开。

两人出了楼便是陌路人，季宇航潇洒的决定去网吧，宋章爵打车直接回家。

花阳小区。

阿姨正在家里打扫卫生，听见开门声回头，就看见宋章爵脸上带伤的回来，她过去关心的问：“这是怎么了？打架了？”

她连忙去找药箱，道：“你等等，我给你上点药。”

宋章爵去冰箱拿了一瓶牛奶，坐在沙发上喝着，想起丛默根本就不喜欢季宇航的事，闷闷的笑出声来。

阿姨一脸疑惑的拿着药箱过来，见他笑的开心，心里担心的不行，这孩子怕不是被打傻了吧？她问：“上点药？”

他收敛了笑意，道：“我自己来。”然后接过药箱回了房间。

给老师打电话请了假，目光就落在远处。

阳台上的生命之芽长得很好，他看着已经很高的一片绿色，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因为符峻，他下载了微信，两人平时都是微信联系，他的微信名还是自己的手机号码。

他在椅子上坐着，打开资料改网名，思考一瞬，就展开笑意来，他把原来的删掉，打下一个字：绯。

就像冬日里的她对美食的渴望，就像隔着马路的挥手傻笑，就像她刚刚睡醒的迷茫，就像她气愤时的可爱模样，就像她漫漫黑夜时的那一个拥抱。她是青春里最美的绯色，来的刚好，照亮他的世界。

自习结束，秦桢满腹心事的回家，拿出手机给丛默打电话。

她等到差点挂断，电话终于被接起来，她急切的问：“丛默，你没事吧？”

那边传来疲惫而难过的声音：“别担心，最近几天我不回学校，我外婆…去世了……”

“你…别太难过了。”秦桢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到她，如今只能用苍白的语言表达自己的关心。

“嗯，我没事。”她深深吐出一口气，释放体内的压力：“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

“好，我等你回来，我会把笔记还有作业给你整理好的。”

“谢谢。”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秦桢挂断电话，坐在原处思考怎样才能让丛默开心点。

她打开QQ，找到宋章爵给他发消息：在吗？

她等了几分钟，才等到回复。

宋章爵：嗯。

秦桢：最近丛默请假了，心情很不好，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宋章爵：她怎么了？

秦桢：她外婆去世了。

宋章爵：知道了。

宋章爵放下笔看着这条消息坐了很久，她一定很难过吧，一定哭的很惨，那么爱笑的人啊怎么可以哭呀。

他失了写题的兴致，把书桌收拾好躺在床上，打开QQ发消息：你在哪？

丛默正盘腿坐在床上，外面吵闹声不断，她被爸爸安置在这个房间里休息，看到宋章爵的消息突然就很委屈。

所有的难过都涌出来，她所有的远离都变得不堪一击。

她看着消息流泪，然后就看到了宋章爵的来电，她擦干眼泪接听：“喂……”

宋章爵听到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像是正在哭。

“没事吧？你现在在哪？”他放轻声音，声线就变得柔和。

丛默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泪意袭来，她尽量压抑着哭声，道：“我好难过…我不想…不想外婆离开我…我想她！”

“还有很多人陪你，别哭。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C市，我这个周都在这边。”丛默情绪逐渐缓下来，甚至觉得有了依靠。

“好，那你现在不要想太多，乖乖躺下闭上眼。”

丛默听话的躺下，又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什么都不要想，你想不想听故事？”

“好……”

宋章爵不了解什么故事，只好把小学课本上的那篇《丑小鸭》讲给她听。

他声音轻柔：“有一只小鸭子，它长得一点也不好看，别的鸭子都嘲笑它，它很难过……”

丛默在他的声音里睡去，他听见绵长的呼吸声，渐渐淡了自己的声音，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轻轻说：“晚安。”等了十几分钟，才挂断了电话。

他在通讯录找到老陈的电话，进入编辑信息，给他发道：明天我请假一天，我会到学校解释原因。

放下手机，迟迟无法入睡。

天还未亮，他就起床洗漱，穿好衣服拿上手机离开家。

在街口打了辆车道：“去车站。”

宋章爵买了去C市的票，在等候厅坐着，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迫切的想见到她。

C市不是一个富裕的城市，但胜在环境好，适合养老，所以外公外婆才一直住在这里没有搬去一起住。

他站在C市的车站，脚步渐快。他发消息问：你外婆具体住在哪？

丛默有一瞬间疑惑，给他发了地址，又去帮爸妈招待前来吊唁的朋友。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她走到角落里接听，在一片嘈杂里听见他的声音传来：“你下来。”

丛默有些不可置信，收起手机匆匆跑下楼，在一颗老香樟树底下，他插着兜看她，道：“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