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无奈地笑了笑,反问道:“若你赌错了,我根本无法触及江家核心,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不会错。”
“若错了呢?”
“那便将错就错。”他凝眸看向她,漆黑的瞳孔盛着夜色潇潇,有秋风洪波涌起的涟漪在荡漾。
她突然想起初见那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问他是不是真的会来娶她。
他说,会的。
清脆爽朗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库房里回荡了几声,便被风吞噬了去。
她笑他是个骗子,却不曾想,命运竟兜兜转转,又将他二人推到如此境地。
她撑着下巴想了想,又琢磨了许久,终于抬头问:“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自然地把婚姻当作交易呢?”
她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女孩子,对未来还抱有诸多的幻想与期待。那些刚刚萌芽还尚未成熟的抱负说到底只是小孩子的一时意气,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做,又该怎么做。
如今,就要她这么轻易地将婚姻大事当作筹码来换取自己未来的安宁与风光,她不愿意。
“身处权力漩涡,没有谁的婚姻不是一场交易。”他说。
“那我偏不信了。”
时南麟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要拒绝我。”
江雀月眯起眼睛笑笑,说:“对。”
他好似早便猜到了这个结果,并没有多意外,只是站起身来轻轻顺了顺衣服,说:“等你改变主意的时候,再来找我。”
江雀月也站起身来,问:“你要走了?”
“不然留在此处过夜?”他看了她一眼。
“太子殿下慢走。”江雀月欠身道。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不过……”突然又走向她,将她逼到墙角。“我可不保证,等你反悔的时候,还能让你做大。”
江雀月被挤在墙角,一时难以动作。他靠得很近,英朗的眉眼就近在眼前,连彼此的呼吸都掺杂着清爽的晚风交融在了一起。
江雀月羞红了脸,不敢和他对视,连忙别过脸去,结巴道:“莫说做小了,但凡你府里还有别的侍妾,我都不会嫁的。”
“哦?”他挑了挑眉,沉吟道:“那你最好现在便答应了我。免得日后我寂寞难耐,娶个几房妻妾回来。”
“你!”江雀月羞极,一时语塞。
他便安慰似的凑到她耳畔,低语道:“不过你放心,我很有耐心,也不怎么寂寞。”话尾轻轻一勾,像羽毛撩拨过手心,酥酥痒痒。
江雀月羞得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胡乱伸手拍着他,一时情绪作祟,下手倒没个轻重了,他忽地闷哼了声。
江雀月一惊,难道又碰到他伤处了,随即又想起那日在王府,他也是用这一招将她骗下了水。
“喂,别装了,我可不会再上当了。”
还没等他回答,门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江雀月,你出来!”是宋红菱的声音,“江雀月!”
江雀月吃了一惊,再看向时南麟,他竟满头大汗,唇色惨白。
糟了,江雀月看见他胸口渗开的血迹,再一低头,手心竟全是淋漓的鲜血。
糟糕,原来他竟是顶着伤赶来的。她怎么忘了,东临岛离京城少说也有三日路程,他却紧随着江颀风回来了,想必一定是担心哥哥才日夜兼程赶来的,他自己的伤势当然也都还没顾得上。
“你还好吗?”她着急地问道。
他皱了皱眉,很快摇头说:“没事,我先走。”
“江雀月!你快给我出来!你是不是在房里藏了男人?啊?”宋红菱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已经把你这儿围起来了,今夜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江雀月大惊失色,她怎么知晓……难道?难道是小莲去汇报了她?
她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已被包围,他的伤口开裂,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了。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快,钻到被窝里。”她赶紧扶着时南麟爬上了床,随即将层层叠叠的床幔放了下来。
“什么事啊母亲大人。”她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大声问道。
“小莲来禀报,说你和……和一个陌生男子暗通款曲,我这便来查证一番。”
“她无凭无据,母亲便信了?还要半夜来搜房吗?”
“废话少说,开门!”
江雀月不应,只是问:“母亲,我睡到一半就被吵醒,连衣服都没穿,怎么给您开门?”
“不开是吧?好,好你个江雀月。来人,把门给我撞开!”
江雀月大惊,很快反应过来,一咬牙,将衣服扯下肩头,钻进了被窝。
宋红菱气势汹汹地领着三五下人闯了进来。
江雀月便适时地惊呼了一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好让众人瞧见她刚才的确是在睡觉。
“给我搜!”宋红菱冷冷瞪着江雀月,指挥道。
下人们便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轰轰隆隆声势浩大,江雀月冷眼看着,咬紧了牙关,只期盼他们千万别找到她床上来。
“禀告夫人,没有。”
“怎么可能?再找,屏风后面。”
“不过是个无凭无据的诬陷,母亲何必如此大张旗鼓。此事若是传到外人耳里,女儿以后还怎么做人……”江雀月便做了个样子,垂眸委屈道。
宋红菱冷冷哼了声,目光落在层层床幔之后,突然放肆地大笑了起来,立刻喊道:“来人,给我到床上搜!”
“夫人……这……”下人们迟疑道,“毕竟是二小姐……这……”
宋红菱狠狠剜了他们一眼,“这江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说话了?”
下人们忙畏畏缩缩上前来翻开床幔。
“母亲,你连女儿的清白都不顾了?”江雀月咬紧了嘴唇问道。
“便是为了你的清白,才要搜。”宋红菱冷笑一声。
江雀月心料不好,她本抱有一丝庆幸,兴许宋红菱不会到床上来搜,毕竟是这等私密的空间,若是没有抓到人,反而落人口实。谁知道,她竟这般无所畏惧。
江雀月只好紧紧抓住了被子,不声不响,直到一个下人扯住被子狠狠一掀,露出她后背大片裸露的肌肤,她这才将被子死命拽回来护住了身子,凄然道:“母亲,女儿尚且待字闺中,您这样……这样让女儿以后怎么见人。”
江灵云便在这个时候破门而入。
“母亲!”她冲上前来狠狠推开了那些下人,用被子紧紧抱住了颤抖的江雀月,对着宋红菱大吼:“若不是沈从来看哥哥,提起母亲你带着许多下人不知去了何处,我竟不知……母亲,你到底想怎样?!”
宋红菱气得浑身发抖,“灵云,你不知道!这个贱人……她……小莲说,她,她和太子私通!”
江灵云咬着嘴唇,双手仍旧紧紧护着雀月,眼泪夺眶而出,“那你要来搜什么?是不是真的搜到太子殿下,你就满意了!”
一时寂静。
宋红菱愣在了原地,半晌,才恨恨地看向江雀月,笑得诡异而恐怖,“对,对,灵云说得对。哪有什么私通,哪有?小莲……来人啊,把小莲拖出去杖毙!她敢胡说?啊?这种事,她敢胡说?!”
“不要!不要啊夫人!二小姐真的托奴婢给太子传话了,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没有撒谎!”
“给我把这个贱人的嘴堵上!”宋红菱破口骂道。
下人们很快就拖着惨叫哀嚎的小莲退下了。
“让围着的下人们都撤了。”江灵云说。
“都退下。”
“您还不去看看哥哥吗,沈从也来了,那里没人帮衬着,合适吗?”江灵云的语气很生硬。
宋红菱知道不该再搜下去,就应了声,临去之前,却突然回过身来看了江雀月一眼,用一种极其怪异的语气嘲讽道:“你,跟你娘一样,狐媚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