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时,母子二人皆是九死一生,虽然最后救了过来,但太子妃却是身子亏损太大,一直都不大好。小殿下也是胎里不足,刚出生时,肖夫人是来看过的,据说如同小猫一般,哭声都是细声细气的。
因为是太子的嫡长子,所以,陛下很是上心,专门交代了太医院要小心看护,一直精心调养着。到得百日时,总算不如小猫那般了,但也如现在这样,看上去瘦瘦的,头发稀疏泛着黄,还真不如那些长得虎头虎脑的孩子。也亏得她们姐妹三人都能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拍太子妃马屁呢!
不过,看小殿下张着手要太子妃抱的样子,谢璇想,至少这孩子的智商应该没啥大的问题,这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今日,太子妃却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肯抱他一般,笑着道,“本宫刚吃了药,身上还有药味儿,怕熏着了他。不若……请他七姨母抱抱他吧?”话锋一转,竟是转到了谢璇身上,太子妃笑容满满地望了过来,只那双眼,幽深得让人有些心慌。
谢璇在心里顿了两顿,便是一脸尴尬地道,“那个……娘娘,我手劲儿小,又没有抱过小孩子,我……我不敢抱,怕摔了他。”
一脸怯怯地看着太子妃,双眼中,全是诚挚的歉意与请求。
那模样可怜兮兮的,好像若是太子妃因此责怪了她,便是太子妃太过苛责了。何况,这可是太子妃嫡亲的堂妹,看样子,太子妃还挺喜欢她的,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儿小事怪罪于她呢?
所以……太子妃目光轻闪,深深看了谢璇一眼,看得谢璇有些不安地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不安地咬住了下唇,她这才移开了视线,笑道,“七妹妹多虑了,不过也怪本宫思虑不周。本宫像你这般年纪时,也是不敢抱这样的小孩子的……”
谢璇悄悄吐出一口气来,神色松快了好些,“娘娘不怪罪就好。”
“娘娘,午膳已经备妥了,是现在就用,还是?”将她们引到此处后就不见了踪影的慧怡居然是去督促午膳去了,算一算时辰,还真已到了用膳的时辰。
太子妃点了点头道,“就摆在偏厅吧!反正就我们姐妹几个,也没有外人,便随意些。”
谢璇几个自然是没有意见。一行人便移步偏厅,按序齿坐了。宫人们这才安静而迅速地上了些菜来,还真只是些简单的吃食,如同太子妃所言,不过是自己人的随意之餐。
食不言,寝不语,但也不过各自吃了寥寥几口,便算作罢。
用过了午膳,太子妃面上便露出些许倦色来,许是当真撑不住了,交代谢璇姐妹几个也去偏殿小憩一会儿,醒了之后,帮着她料理一些宴客事宜便是。
而后,便是回寝殿休息去了。
谢璇心想,太子妃这会儿倒也算得聪明,若是不去养精蓄锐一回,一会儿可还有好一通应酬呢!她们自家姐妹,多多少少知晓些风声,她如今的真实情况虽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但毕竟还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大家便只能当做不知道,所以,她一会儿可还得狠狠撑上一回。这会儿再逞强,就真是为难自己了。
谢璇姐妹三个被安排在偏殿的厢房内,很是安静凉爽。有莲泷守着,早就打着回笼觉主意的谢璇半点儿不客气地卸了钗环,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到莲泷将她唤醒时,她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带着心情也要好了许多。
至于太子妃所说的,让她们帮着料理一些宴客的事宜,那都是些客套话。这东宫夜宴,又有慧怡、慧宁这些能干的掌事宫女在,什么事情都是有条不紊。说是帮着料理,也不过就是拿着双眼睛帮看看也就是了。
好在,时辰也不早了,不一会儿,便陆续开始有客人登门。
她们要帮着太子妃待客倒是真的。
“阿鸾!”又将几位小姑娘送去了待客的花厅,谢璇便听得身后一道温婉柔和的嗓音,带着满满的笑意响起。
谢璇双眼一亮,喊道,“芊芊!”回过头去看,眼前穿着一身鹅黄的,不是曹芊芊又是哪一个?连忙几步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你知道我在这儿,也不早些来。”
曹芊芊望着谢璇,温柔地笑,明明只比谢璇大着月份,却像是个稳重的大姐姐。“我这不是能来,就赶紧来了吗?我还担心你今日当真耍了小性子,不肯来呢!”
因为定国公府的关系,谢璇在这京中算得是最为金贵的贵女,也就比皇室的公主、郡主稍差了些,这京中的人,对她,多是吹捧奉承。偏偏谢璇又是个极为心眼明亮的,你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都看得真真儿的,加上又从不委屈自己的任性,以致于在这京中几乎是没什么朋友。
但也唯独有个例外,便是曹芊芊了。
曹芊芊出身威远侯府,也是功勋世家,只是,威远侯府近几代人才凋零,这才慢慢边缘化,有些没落的架势。但曹芊芊却与谢璇甚为投缘,两人就是平日不得见时,也是每日都有书信往来,所以,对彼此身边发生的事情多是了解。
曹芊芊知道今日东宫夜宴,也知道定国公府必然会接到帖子,但谢璇却在给她的信中说明了自己并不想赴宴。
对于谢璇骨子里的任性,曹芊芊还是很了解的,会有此疑虑倒也正常。
谢璇转念想通,本来就是佯怒,如今更是释怀地笑了,伸手便是携了曹芊芊的手道,“知道你不是故意躲着我便好。不过……你怎么来了?”她在给芊芊的信中,虽然有些话,并不敢明说,但也算是暗示了好些,以芊芊的聪慧,不该看不明白的。
她是因为与太子妃有这层血缘在,被她娘逼着不得不来赴宴,但曹芊芊却完全可以找个借口,哪怕是托病,也可以避开今日的事,不来淌这趟浑水的啊!
曹芊芊闻言便是苦笑道,“你该最明白我才是。我们出身富贵,托庇于家族,可有些事……便是身不由己。”
曹芊芊说得隐晦,眉宇间的愁绪淡淡,没有言明,谢璇却是心有戚戚焉,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道,“虽然来了不得已,但我们也大可边上看着就是。”明知是浑水,何必去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