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夫人却是叹息了一声,片刻后,才踌躇着,从袖中掏出一只锦囊,递给了谢璇。
谢璇望着肖夫人的神色,觉得有些奇怪,而且,看那锦囊的颜色已经褪了好些,虽然刺绣精致,但布料已经起了些毛边,一看,便是有些年头了。
是以,谢璇望着肖夫人,虽然笑着,但目下却是轻轻一闪道,“这是什么?”
肖夫人没有回答,只是递出那只锦囊的手却很是固执地伸着,谢璇也不是那事到临头才胆怯的人,虽然看肖夫人的态度,她便猜到这锦囊怕是有些猫腻,但她略一踌躇,便是接了过来。
略一沉吟后,将之打开,那锦囊当中,不过只有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宣纸,纸上隐隐透出墨迹,有字。
谢璇一边狐疑地皱起眉来,一边手下不停地将那张纸展开,当先,便是一个生辰八字,很是熟悉,再熟悉不过。
谢璇虽然从前和农历吧,是彼此都不熟悉,但架不住到了大周之后,这里只有农历啊,不熟悉,也只能熟悉了。
何况,这个生辰八字可是她自己的,能不熟悉吗?
本来就已经猜到是与她有关,再看这个八字,谢璇便更肯定了。而更让她眉头紧锁的,却是那八字旁边的八个红批大字:生而为凰,贵不可言。
谢璇高高挑起眉来,笑望向肖夫人,神色间已是带了两分诘笑,“这是什么?”
肖夫人掩下喉间的一记叹息,“这是你出生时,大相国寺的净空大师为你批的八字。”
大周自来有这样的习俗,就是一般百姓家的孩子出生,也会请游方先生批个八字,而大户人家,有条件的,便是请那得道高僧来批八字。而大相国寺便是整个大周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肖夫人口中的净空大师,便是大相国寺的住持,受大周权贵之家的追捧,就是太后有时也会请了净空大师进宫做法事,他的地位很是尊崇。对他的话,更是奉为圭臬。
但他并不常为人批八字,谢璇之所以得他青睐,还是因为谢璇已经过世的祖父,老定国公与净空大师乃是棋友,谢家的孩子多是他批的八字。
对于那个老和尚,谢璇虽然不怎么熟悉,但关于这些事,也听过那么一些,所以,对于这八字是净空大师批的,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奇怪的,却是这八字旁边批的八个字,还有肖夫人那副讳莫如深的态度。
谢璇不由嗤笑道,“这样的无稽之谈,你们不会相信了吧?”
谢璇从小读的可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崇尚的是唯物主义世界观,虽然,她自己存在在这个时空,本来就是很不唯物的一件事,但是吧,她觉得,这大概是上帝喝醉了,所以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想要借此就让她相信,一个人的命运,早就定下,由出生的时辰就可以推断,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何况,那八个字,谢璇觉得是无稽之谈,但若是落在旁人耳中,只怕就要掀起惊天骇浪了。
何况……肖夫人没有笑,而是很认真地望着谢璇道,“当时,净空大师为你批命时,我也在场。他为你批的,可不只这八个字,他还告诫我们,你六岁之时,有一个生死大劫。我起初,也不信,也如你现在这般,以为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可是,你六岁之后,那一次生死一线过后……阿鸾,我不得不信……”
她六岁时,自然便是让她穿越过来的那一场大病了。谢璇心中略略一凛,那对于谢璇来说,确实是个生死大劫,毕竟真正的谢璇,便是在那一场大病中夭折了的。
也许,是上苍可怜肖夫人,觉得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另外一个,所以,将千年之后,有着同一个名字的她,给送了过来,圆了这一场母女缘分。
谢璇敛下眸色,沉凝了。
肖夫人亦是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不管我们是不是相信,这八个字若是传了出去,会是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吧?”
谢璇自然知道,而这是她出生时,净空大师为她批的命,可她却是半点儿风声没有听到,可以知道,这么多年,她的父母将这件事是瞒得密不透风,是出于什么?他们若是当真想要更进一步,大可以以此为进阶之梯,不过是为人父母之心,在权势与她之间,选择了保护她而已。
“这些事,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但林嬷嬷说得对,你也该长大了。该清楚我们家的处境,日后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为娘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莫要着了旁人的算计。若是能护着你,为娘与你父亲,还有你几个兄长,自然都会拼力护着你,可怕只怕,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至少……你能有自保的能力,为娘只盼着,无论在什么样的逆境之下,你都能活下去,便好。”肖夫人语重心长地道。
谢璇的心窝一热,竟是这么些年,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们是她的父母,她是他们的女儿。“娘……”她低低唤了一声,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肖夫人显然也并不怎么习惯这样的温情,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便是道,“我今日要与你说的话就是这么多了,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至于以后该如何行事,你自来是个聪慧的孩子,娘相信,你会明白的。昨日,你累了一天,今日又被我叫来说事,想必也是累了,不若便回去歇会儿,也顺道好好想想娘今日给你说的话。”
“娘!”谢璇却是微微笑着唤道,“娘有事尽管去忙你的吧!我再在这儿待一会儿。”
肖夫人掌着偌大一个定国公府的中馈,每日里琐事极多极杂,虽然,她御人有方,手底下的人都很是得力,但有些事,总得由她最后拿主意。
而这个时辰,只怕府中许多管事都已经在作为回事厅的锦绣堂等着了。
而谢璇,之所以想继续待在此处,一是因为肖夫人往日里罚她,哪怕是最短的时候,也要半日的,这才一个时辰的工夫,她如今便回去,便惹人怀疑。
二来,这个密室,倒也是个思考的好去处,脑子有些乱,她确实需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