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河上那满是愤愤离去的背影,皇帝一脸苦涩,转头对着老太监问道:“团砸,这次是不是朕真的错了?”
“是!”
老太监毫不避讳,点点头直接道:“陛下,上次来亭坊出事儿,唐小子就是这般阵仗。不,准确的说,这次他心中的火气更甚!”
“哎!”
皇帝摇摇头,叹息道:“谁又理解过朕这个皇帝?”
老太监没接这话,反而是堆起笑容献媚道:“陛下,您看这门要不就老奴找人修了算了,那小子在气头上,您别跟着见气了!”
“滚!”
皇帝直接吐出一个字!
老太监“诶”了一声,喜笑颜开。以自己对皇帝的了解,这事儿,估计也就这样了!
说实话,老太监还真是替唐老四捏了好大一把冷汗呢!皇帝的书房门,说踹就踹!阔是,咱在捏冷汗之余,为何觉得如此......嗯,舒爽?这可比程咬金那厮踹青楼的门大气多了啊!
转过身回到自己座椅上的皇帝看了一眼那洞开的书房房门,情不自禁,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臭小子,没孝心!没见得为朕这个老丈人也冲动一次?”
唐老四从未想到,哪位老丈人竟然会在这个事情上吃自己的醋。
“来人!”
吃醋归吃醋,正事儿还是要办,皇帝对着门外吼了一声,老太监自然是恭敬入内!
李二陛下拿出一份明黄的卷轴道:“跑一趟,去李纲府邸宣旨吧!”
“诺!”
老太监躬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唐河上回程的路途不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城门卫恭敬将令牌递了回来,丝毫不提闯皇城城门的事情。
唐河上刚回到李纲灵堂不久,老太监便到了。
打开明黄色的卷轴,老太监道:“太子少师李纲,博闻强识,正直无私,自担任太子少师一来兢兢业业教导皇子实为国之干城。今,李师瞢逝,大唐少一鸿儒矣,朕甚为悲痛!为酬李师功绩,特追赠开府仪同三司,谥“贞”。”
皇帝对李纲的追封,唐河上没有任何话说。
这原本是应该等着唐河上的两位师兄回来才颁旨的,提前到这个时候,唐老四自然知道皇帝老丈人的意思。
说到底,老丈人心里也有愧疚,同时,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表达一下而已。
踹过门,骂过了,还质问过了,唐河上心里的气也消了。
“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唐河上打心眼里清楚。他深深知道,自己那位皇帝老丈人其实也是没办法。
世家,一直如骨鲠在喉,便是强势如自家老丈人,依旧有些不得不考虑的东西。
勋贵,或者说关陇贵族,那是自家老丈人扶持起来专门对抗世家的势力,所以,有些时候不得不为了平衡。
哪怕是现目前日益充裕的税收,日益增长的国力,依旧不足以将世家连根拔起。
李二陛下没有召回李承乾兄妹六人,唐河上倒是让他们回去休息休息,却没有人走开。
灵堂上似乎和之前没有区别,唯独多了一个唐河上。烧纸钱的人,也由李承乾兄妹六人变成了唐河上和李丽质。
说实话,唐老四还是挺心疼李丽质的,十岁的小女孩,在这里已经跪了两天。
可是,李丽质要跟着,唐河上也确实没有反驳的余地。
抛开所有婚约不谈,李丽质也是李纲的学生。
李少植、李立言兄弟二人是唐河上回长安之后当天的晚上到的。
那风尘仆仆的狼狈样子和唐河上十分相似。
兄弟二人回到灵堂谁也没招呼,而是率先给故去的父亲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唐河上掏出明黄的卷轴递了过去,一脸歉意道:“二位师兄,这是陛下对恩师的追封!都怪我,若不是我事辍着老师去学院,恩师应该能更高寿。”
李立言没有说话,有没有怨气模拟两可。
大师兄李少植摇了摇头道:“四郎,不怪你!大人常说,和你呆在一起的日子,是他最幸福的日子。况且,从年初起身子骨就有些差了,是我们兄弟二人不应该远游,不然也不会连爹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
深吸一口气,李少植沉痛道:“明日便起灵,早日让大人入土为安吧!”
“一切,依师兄吩咐!”
唐河上再度对李少植、李立言二人一礼。
有些话,唐老四不敢说,他只能在心里保证李师的事情,有些人总要付出代价!
翌日,辰时末,那是钦天监测算出来的李纲出殡的时辰。安葬的地方是献陵,这是太上皇让人送来的信。
沿着坊道,往外走,扶棺最前头的两个人的是李少植和李立言,其后是唐河上和李承乾,最后是李恪和李泰。
李丽质三姊妹作为女流,在这个时代没有扶棺的资格。
棺椁用四匹骏马拉着缓缓前行,那是皇帝专门给李纲准备王驾规格。
走出坊道,转道朱雀大街,唐河上这才发现朱雀大街的两端已经站满了人。有身穿儒袍的儒生,有长安学院的学生,还有那身穿粗布短衫的寒门和平民。
“李师,请好走!”
那些个穿着儒袍的儒生纷纷鞠躬行礼,这是对鸿儒的尊重。
“李山长,请走好!”
这是长安学院里所有学子沉痛哀悼!
“李山长,请走好!”
一大群穿着粗布短衫的人直接跪下了!大唐不兴跪礼,此时此刻,这是寒门和平民家长对那位让自己的孩子有书读的感恩!
车驾缓缓前行,儒生们、学生们、家长们,如同洪流缓缓汇聚,跟在那四匹骏马拖着的棺椁之后前行。
这是全长安对李纲的敬意!是老夫子刚正不阿,桃李满天下应得的敬意。
车驾抵达朱雀门,然后左转。
城楼之下的人看不到,城楼之上,两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深深跪在了地上。
一位是为了感谢那刚正不阿的帝师,教育了自己的儿子!
另一位,是感谢那故去的老师教育了自己之后,还教育了自己的儿子李恪。
那城楼之上,还有一个深深恭着身子的中年,他的目光随着车驾移动,时不时露出缅怀以及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