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就是强人所难嘛!”
面对唐河上的三个问题,吴姓青年没能回答,可人群里,突然有人发出了声音。
唐老四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是一个穿着已经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儒袍的中年读书人,看样子应该是寒门出身。
强人所难么?
对于眼前这些读书人,不论是寒门出身还是世家子弟,那三个问题确实很难。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农人、匠人、商贾之道他们都很少涉猎,这些东西自然有家里的长辈或者附庸者处理,对于寒门来说,家里的耕种大多也都是由佃户从事,他们的生存方式大多都是帮人算算账,写写字。
可那三个问题却实打实是唐老四必须考虑的问题。
屁股决定脑袋,总不能选些官员出来只晓得满口之乎者也吧?若是那样做,社会怎么进步,生产力怎么提高?
其实这些问题也并非困难,无外呼术业有专攻而已。要知道在几百年后,《梦溪笔谈》和《开工天物》可都是读书人所写。
唐老四咧嘴一笑,“难,就不做了么?那么朝廷开科取士是为了什么,仅仅为了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有官做么?”
自然不会!
读书人人群里再也没有人出声。
唐河上却是继续道:“朝廷取士,必然是因为需求。而今的大唐,需求的并非之乎者也,而是能让百姓们实打实过上好日子的人。这样的人,可以是读书人,因为书读多了眼界就开阔了,能够很好地将士农工商融汇贯通;这样的人,却不仅仅只是读书人,因为需要农业好手帮助更多的农民提高产量,需要鬼工巨匠帮大唐打造更加便利的器具,需要商贾帮盘活经济,让更多人有钱花,有肉吃。”
“你们告诉我!这类人,不特招,我怎么做?”
唐老四的语气越说越沉重,“难道让你们这群外行去管理内行?遇到事情,不动脑子思考,被眼前的小利给蒙蔽了双眼,跑到唐某这里来闹腾,来辩理?你们可曾想过,若是所有人读书人都会这些东西,唐某需要特招?老子直接在科考里面设置农业试题、工业试题和商业试题不更加便捷?”
或许是唐老四的气场作用,又或许是读书人们理亏词穷,这些话说完,唐老四竟然发现不少读书人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羞愧!
定睛再看!
嗯,真的是羞愧!
不错,知耻才能后勇嘛!
唐老四的脸色轻松了不少,语气也放轻了不少,“行了,都回去吧,不要盯着特招了,回去好好看书,先管好你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唐山长不愧是纵横家传人!”
吴姓青年苦涩一笑道:“听上去您的话确实让人深思,可实际上,农家、显墨、商家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而今的世界上哪有精通这些的读书人?”
百家齐放的时代早就消散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先是秦始皇焚书坑儒,后有汉帝独尊儒术。
再加上几场大乱,几百年下来,好多瑰宝早已看不见踪影了。不可厚非,这些学术流派可能并未断绝,可在当下,即便是有,那也仅仅是一脉单传,知之甚少。
“你的意思是还是不服气了?”
看着吴姓青年不服气的样子,唐老四笑着问道:“不然你也不会把我说的话当成诡辩嘛。”
“回唐山长。”
吴姓青年拱了拱手道:“并非学生不服,只是山长您说的那样的读书人现在并不存在。自古以来,存在即为合理,不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拿来当理由?是以,学生虽然知道您说的或许没错,可实在无法甘心。”
唐老四没有直接回答吴姓青年,反而是扫视着众人问到:“你们亦是如此?”
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好久才稀稀疏疏有人回答道:“回禀唐山长,我等确实心有不甘。”
“明白了!”
唐河上微微一笑,“那么,若是唐某能找出这样的读书人来,尔等是否就心服口服?”
找出这样的人?
不可能吧?
唐河上一句话丢出来,立即让读书人们议论的起来。
“现在哪里还有这样的人嘛!”
“可是,你们看唐山长的神情,看上去很胸有成竹耶!”
“嘿,你忘了他是纵横家?指不定脸上的神情都是装出来的呢!”
“屁,你都说了他是纵横家,指不定他真的有办法联系到农家、墨家、商家之人呢!”
“某也觉得有可能,你们看看,这短短两年时间,唐山长就成了大唐最富有的人,一个个工坊加起来,简直富可敌国呢!”
“......”
读书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学院门口嗡嗡地,好像有一大群蜜蜂在采花。
这样的场面,带过多次军队的唐河上看着都觉得烦得慌,他大声道:“哄闹作甚!你们之中就不能几个人牵个头,出来给个准话,是还是不是!唐某可没你们那么清闲,要是定不下来,就都自己回去考虑,别浪费时间。”
“搞了!”
一个读书人奋力挥了一下手,“某河东柳明,不敢代表其他人,但若是唐山长能找出这样的能人来,某认输!”
“某太原张青,也是如此!”
“某江南刘州,愿意一赌!”
“......”
有了第一个读书人出来赞同这种做法,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站出来。
没多久,在场的大部分读书人都出来表示,只要唐河上能找到这样的读书人,那就认同这场辩理输了。
他们这一刻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做不到,别人做得到,那就说明自己不够全面,还有什么脸面来这里请愿?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想真的看看,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唐最大学院的山长到底能够联系到诸子百家中的几家。指不定混个脸熟之后还能拜个师学习学习嘛!
然而,他们从未想到的是,眼前这位唐山长、冠军侯其实除了纵横家、数家和医家,其实联系不到任何人。那些个抱着混脸熟,抱着拜师学习心态的人,心中的想法注定要落空。
因为,唐河上只是招来门卫淡淡吩咐了一句话:“去,让学院里二年级那几个带头研究课题的学生来一趟这里。”
学生?
离得唐老四很近的读书人听到这句话情不自禁愣了一下,合计着在这位唐山长眼里,自己等人连长安学院的娃娃都比不上?冠军侯,只怕您是托大了吧?
有这个想法的不仅仅是前来“辩理”的读书人,就是唐老四身后不远处的文臣们都一个个目瞪口呆。
唐老四,这太托大了吧,你要是叫马周啊,崔珏啊,李义府啊这些个教习出来,老夫还觉得没啥问题,可是你居然叫十多岁的娃娃们过来,这......能行么?
能不能行,很快就能见分晓!
门卫领命离去,不到一刻钟,就带着七八个身穿长安学院校服的稚嫩面孔来到了大门外。
“山长!”
一个学生对着唐老四拱了拱手,然后走到魏征面前,“阿耶,您怎么来学校了?”
是的,此人就是勋贵班级里成绩位列顶尖的魏叔玉!
“山长!阿耶!”
又是一个学生对着唐河上行礼之后发现了自家老爹。那人姓杜,排行老二。
“见过山长!见过诸公!”
“......”
学生们没人去理会那些读书人,一个个对着唐河上和文臣们行了行礼,然后排成了一排。
他们整整齐齐的样子和那些乱哄哄的读书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要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唐河上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淡淡道:“他们都是长安学院里的学生,我就不过多介绍,待会儿会让他们给你们说说他们现在学习和研究的东西。若是你们不信,等他们说完之后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
不给读书人们询问的机会,唐河上直接点名道:“魏叔玉,从你开始说!”
“诺!”
魏叔玉大声道:“见过各位叔伯,各位前辈,某叫魏叔玉,长安学院勋贵二年级学生,目前在学校担任嫁接项目的研究负责人。我们嫁接小组研究的主要方向是通过枝条嫁接的方式,让果子更大、更甜、水分更多!对了,嫁接是把一种植物的枝或芽,嫁接到另一种植物的茎或根上,使接在一起的两个部分长成一个完整的植株。”
魏叔玉说完,杜构站了出来:“各位叔伯,各位前辈,某叫杜荷,家父,喏就是那位杜相。我负责的项目叫做蒸汽机初步研究。蒸汽机,其原理就是烧水,把水烧成蒸汽之后,让蒸汽推动机械运转。三两句话解释不太清楚,若是研究成功,以后咱们大唐可以用蒸汽机代替马匹作为动力。不过就像我说的那样,现在我们做的只是初步研究,更深层次的研究唐山长已经在做了。”
听着魏叔玉和杜荷的讲述,老魏同志和老杜同志的脸上挂满了自豪的笑容,仿佛在说“快看,这是老夫的儿子。”
一部分大臣一脸郁郁,有的仿佛在说“为何我的儿子没成为项目负责人?不行,改日休沐一定要问个清楚,实在不行就给他‘讲讲道理’!”
至于那些一脸酸味的大臣们都是没有孩子在长安学院读书的,他们好像在说“也就我的儿子不在长安学院收录的年龄里,不然这学术带头人轮得上你们?”
就在大家百味陈杂的时候,又是一个学子站了出来,“俺叫余苗,家父是商人,所以在长安学院除了学习之外和其他商人子弟成立了一个商业研究会,主要研究如何让百姓们生产的东西能够更方便更便捷的变成钱,同时也研究如何让大唐的百姓们变得更加便利。”
“俺是小麦课题研究组的!”
“俺是水利研究组的!”
“俺是......!”
一个又一个学生站出来简单介绍了自己的研究课题。
这让读书人们听得一愣又一愣之余,更多的是不相信!
十来岁的娃娃有他们说的那么腻害?
霍锅锅!
唐山长呢,你不是说他们的研究课题都有成果可以看么,你出来带咱们去看看成果!
读书人嘛,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子还是有的,不然为何会有人考取童生考了一辈子还不放弃?
然而,唐山长已经借着大家伙儿解释的功夫溜了!
倒是门卫打开了大门,笑着道:“诸位,山长说了,诸位可能都不太愿意相信你们听到的内容,所以让俺破例给你们打开大门,让小先生们带着你们去看看研究成果。俺可有言在先,现在还在上课,诸位可不要大声喧哗!”
“哈哈哈!”
读书人们还没发话,老魏、老杜倒是先开了口,“诸位同僚,走咱们去看看娃娃们的学业?”
看锤子学业!你明明是显摆儿子!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谁不明白?
哼,就便宜你们两个老家伙一次!
文官们在魏徵和杜如晦的带领下朝着学校里面走。
读书人们本来就心有不甘,再加上重臣们都去了,自己不去是不是显得很怯场?
于是乎,几百人跟着七八个娃娃进入了学院,朝着今年才开辟出来的叫做研究院的大楼走去。
“哇!好大一个操场,那有两个大门的地方就是曾经传说中的足球场么?”
“吓,你们快看,这石头上的劝学语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好句子,好句子啊!要是早年我能听到这句话,今日只怕腹中学识更是渊博啊!”
“这里也有,不过是论语里面的句子!”
“来,看看我这边,‘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看得俺都有些想故去的夫子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呵呵!某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真的是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啊!你们看看,看看人家长安学院学子们的校训!”
“是啊!看着这些话,我突然jio得嫩个多年,确实读了耙书!”
进入长安学院的学子们绝大多数如同土包子进城一般,还未见着那些研究课题就已经震惊不断,感慨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