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你且在这住,每夜睡前拿这药包泡水浸身半个时辰,边运气调息。”
暮云霜应下,接过子蓁递给他的一挂药包,想了想,迟疑道,“我还不会。”
“所以你要去学,”子蓁看着暮云霜亮起来的眼睛,笑了笑接着说,“不是从我这里。”
“那还有谁啊?”暮云霜疑惑,看子蓁笑得心怀鬼胎,突然想到什么,顿时头皮发麻,“不,不会吧——”
“他的修为不在我之下,你要是学了他的功法,大仇得报指日可待,”子蓁谆谆教导,“而且,做了他的徒弟不就没人欺负你了吗?”
这……暮云霜动摇了,这真有这么好的事吗?
“明天你就去找他拜师,”子蓁站起来,指了指桌上的信和一个小木盒,“带上这两个东西。”
“等等——”暮云霜叫住将要走出门去的子蓁,“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历啊?”
“他名叫长晴,是南方狐族的贤能,”子蓁从门边转过头来告诉他,“长袖善舞的长,晴云秋月的晴。”
送走子蓁,暮云霜睡了个踏实的囫囵觉,天一亮就跳下床,带上两样东西出了门。信封放在衣襟里,木盒攥在手心,暮云霜离开结界,朝那座林间小屋赶去。疏通了筋脉的身体飘然如风,他在林地间自在奔跃,不多时便到了那片空地前。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才颇为紧张地朝屋子走去。
他刚走进空荡荡的院子,屋子旁突然探出个狼头。那棕毛狼看了他一阵,转头就顶开木屋的门钻了进去。暮云霜被它那阵打量似的目光看得恶寒,感觉它似乎是这伙人驯养的宠物,便站在原地等着动静。没等一会,那个白发人,他未来的师父,从屋子里走出来。
“有事吗?”
长晴被扰了瞌睡,靠在门边问话,两眼被太阳一晒,半睁不睁地眯着,浑身上下透着倦懒。
暮云霜看着他这幅没睡醒的样子在心里嘀咕,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懒觉,这狐狸真有子蓁说得那么厉害吗。他捏捏手里的木盒,站端正,清了清嗓子,朗声回到:“我想拜师!”
长晴一听,这才惊讶地睁开了眼。暮云霜看他清醒,跑到屋子阶前,掏出引荐信,放在木盒下面,微微躬身低头,恭敬地双手呈上。见长晴迟迟不收,他脸上发烧,又重复一遍:“我想向先生拜师,这是子蓁族长替我写的引荐信,盒子里是给先生的拜师礼。”
“是他让你来的?”
不出所料听到子蓁的名号,长晴接过暮云霜双手呈着的东西。
“是。”
暮云霜垂下手,抬头,看着长晴应到。
长晴慢条斯理地拆开信件,看完,又把信纸折起来放回信封。暮云霜看着他的脸色,看不出来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只能惴惴地揣测。
“你为什么想要拜师学艺?”长晴不紧不慢地问,“你应该知道,你这样的兽,只要活着就能增进修为。”
暮云霜知道这是他在试探他的底细,他看着他平淡的脸色,犹豫一阵后下了决心,说:“我想报仇。”
“报什么仇?”长晴说得轻慢,暮云霜听了恼火,心却随他的话语一点点冷下去,“你的父母冒天下之大不韪,你要为他们报仇,就是要与整个北域作对了?”
“我…我不管,这仇我一定要报!”他不甘地叫喊,喉间隐约滚起虎啸的震响。
“做了不被接受的事,就得承担后果,”长晴打开木盒看了看,举止间似是完全未将暮云霜放在眼里,“你想报仇,要找谁去报?那几个刺客吗?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杀你的父母对他们来说和捏死只虫子没什么区别。”
“我——”暮云霜一时语塞,这些年来他只记得父母在他眼前血溅三尺,却未想过为何他们一家何以沦落到如此境地。
长晴嘲弄地抬眼瞟瞟他,接着说道,“你就算找到那些刺客把他们杀了,也没什么用。你的父亲原本出身高贵,却与平民诞下子嗣,污了家族血统,自然应当被抹除。你要报仇,怕是要去大义灭亲,杀你剩下的三亲六戚。”
暮云霜僵住,他父母的死亡怎么竟是他自己的血亲家族所致?
“或许他们未必愿意手足相残,只是北域向来重视血统传承,他们不做,就无法在赤水城立足。你要为你的父母正名,就要让整个北域移风易俗,毁了这千年传承下来的根基,你觉得,以你一己之力,你做得到吗?”
暮云霜愕然呆立,冷汗流了满背,不知该如何做答。
“回去吧。鹿群愿意接纳你,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长晴把木盒和信件扔还给他,转身欲回到屋子里。暮云霜眼见木门即将关上,忽然不知从哪涌来一阵冲动,他对着露在门外的半只白色衣袖叫道:“我该如何做,请先生教我!”
那半只宽袖停在门边,暮云霜见他有所犹豫,当即一咬牙,在阶前跪了下去。生平第一次屈膝,羞耻和窘迫让他浑身发烫,但一想到那日父亲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暗影割断喉管,被母亲推下山崖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鲜血从她颈后迸溅,母亲逝世前那声未尽的呼唤又幽幽地荡在他脑海里,他便更坚定地低下头,双手在头顶抱拳,焦灼得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