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琂的说话声突然顿住,长晴便知道,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怎么了?”
绛琂居然没有回话,匆匆起身离开。长晴心下惊疑,连忙也下床跟了上去。
绛琂穿过庭院,推门而入,便看见那凡人女子伏在满床鲜血边怔然流泪。造成这场面的凶手呆立在不远处,毫无反应地像根木头。
“他还活着。”
绛琂开口,打断她们心思迥异的默然不语。在竹桃朝他跑来祈求之前,他又补充道:“我不会救。”
“既然你要把他杀了,就物尽其用,”他看着风茗的背影,指示她应该做什么,“去把他的角割下来,对你和你师父都有好处。”
风茗缓缓走过去。竹桃难以置信,他们明明神通广大,何以如此冷血,连玄霏的尸身都不放过!她扑上去抓住风茗的胳膊阻拦,被她搡出去,重重地撞在桌子上。
风茗拾起无秋,冰冷的龙血粘在掌心,背后传来一声她熟悉的呼唤:
“风茗!”
她握剑的手猛然颤抖一下。绛琂无从得知,也并不在意她的心情,但长晴看得出来,她满身积压着太过混乱浓烈的情绪,已快不堪重负。他放轻脚步,迅速向她走去。
“风茗,你——”
风茗蓦然转身看向他,那双眼中交织的痛苦和惶惑让他的心顿时揪紧。他想俯身把她拥进怀中安抚,但只这一眼,他就明白她是要做什么。他愿意满足她所有的心愿,但唯独这事,他必须阻止。
他伸手去夺剑,却未料到风茗一掌向他拍来。他惊愕,下意识躲避,那不带内力的一掌虽只是虚晃的佯攻,也连他的衣袖都未蹭到,仍然使他如受痛击。这一刻的心痛,他无以言喻,无法应对。就在这瞬息之间,他眼睁睁看着风茗抓住玄霏的衣裳,和他一同消失在无秋散发出的盈盈光芒间。
绛琂看了这副场面,心思复杂,走上前去拍了拍长晴的臂膀,聊表安慰。
“她会去哪里?”
长晴恍惚地摇头,他从未告诉过风茗关于人间,关于在两界往返的事。她怎么会知晓这些法术,怎么会知道他在无秋上留有法印,怎么会在对玄霏下杀手之后又不顾自己的性命要救他,怎么会忘了,只要她说一句话,他一定会尽毕生所能满足。
绛琂看他失魂落魄,一时也束手无策。他不擅长安慰,何况以旁观者的冷酷眼光,他觉得这许多事情都可算得上长晴自作自受,是他自己去和皇族,和人间掺和在一起。非要说什么,他也只能责怪风茗忘恩负义,不识好歹。只不过长晴到底是他的师弟,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应该把那些话说出来。
“莫要太担心。她身上的蛊距离成熟还有段时间。她坚持回灵界,想必是能找到人相助。”
可是她能找到谁来救他们?那是比自己更让她安心信任的哪位前辈吗?长晴在种种情绪激荡之下,甚至头脑发晕,刚要走动就身子一软,往地上摔去。绛琂托住他,灵力流入他的身体,为他撑起些力气。
他搀扶他走出门去,撞见那男人回来。柳离恨试图让视线越过他们,向房内张望,见绛琂板着脸,长晴的脸色不知怎么也惨淡之极,不敢轻举妄动。
“我在外边遇见你们的师父,”柳离恨说,看到长晴诧异地抬头,心下顿时奇怪,“他没来找你们?”
“他做了什么?”
“他把祭司弄出来的妖怪清理了大半,然后就离开了。”
绛琂和长晴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感到难以置信。他们的师尊连这事都做了,应该也听说了长晴的事,怎么会不来看望他们?
绛琂想了想,问:“是不是还有别人来。”
“有。那个人把玄霏给救了,比你们师尊更早离开。”
于是他们明白了,只能默默无奈。长晴问他:“玄霏怎么了?”
“他被祭司设计抓住了。要不是那个人,他就……他是回灵界了么?”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长晴叹了口气,点点头,被绛琂拖着离开了。
柳离恨看看这俩师兄弟相依相偎的背影,转身拐进屋子,竹桃的泪眼和满床鲜血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