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茗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想起昨夜予她安慰的鹿,那样的温暖安定,如在梦中。直到现在,她仍然浑身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熨帖安宁。可她再往前想了想,想起她的仇人,师父,所有的事,体内的温暖终究还是尽数褪去。
她嗅到很好闻的清淡香气,让她不由自主地舒缓了思绪。她想这应该也帮助她睡得好,而当她一开始想起从前,这香味也不再有用。她翻了个身,紧紧缩起身体,双眼睁开又合上。她的眼睛灼痛太久,竟然就从此不能再看见……她麻木地想着,和其他的失去比起来,盲目简直不算什么大事。
“你醒啦?”
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响在身后。她不想理会,她不想面对任何人。
“你别紧张,这里是鹿群的领地,是我哥哥带你回来的。你等等噢,我去找他过来。”
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口中的哥哥应该就是昨夜来关怀她的鹿,风茗闔着眼,心情已回到她熟悉的深渊之下,一寸寸绞紧抽痛。她的哥哥还好好的,她真羡慕。
没一会,她听到两阵略显匆忙的脚步。一个男人向她说话,果然是梦中听过的声音。
“你醒了。我叫子蓁,是鹿族的现任族长,暮云霜和你师父的朋友。正好,我把你师父留下的信物还给你。”
他这般说,风茗便不得不起身对着他,子蓁在床边坐下,把长晴的折扇放进她手中。子葭在昨夜和棠池一同为她更衣洁身时已见过她遍布满身的伤疤,如今再次看见她本该和自己一样素白柔嫩的手上横亘着的疤痕,心底复又涌起沉重的惋惜。
曾经她常听暮云霜说起过他的那位狐族朋友,他们是要好的同伴。如今他们一个不知所踪,一个满身伤痕,他们究竟在擒风林之外经历了什么骇人的事?
风茗半睁着眼,双手抚摸过这扇子,摸到形状熟悉的玉坠,才确信这的确是她师父的东西。她该说谢么?还是问为什么师父的随身扇子会在鹿群这里?一团话语挤在她喉中,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继续默然不语。
“你要住在这里么?这里方便你调养身体,我会找其他女孩子照顾你。”
风茗下意识腹中一紧,而她这才发现,她感知不到蛊虫的存在了,它仿佛和她体内的灵力一同消失。原来是因为这样她才睡得那么安宁,可她也变成了一个无法运使武学的废人。
子蓁看她面色又焦灼痛苦起来,知道她察觉到了,连忙对她解释:
“我把蛊虫封印在你的内丹里。你现在不会被它所控制了,只是要小心些,不要流血受伤。别害怕,我会找到办法把它弄出来的。”
风茗心情黯淡。她从未学过这什么法术,子蓁说的话丝毫无法抚平她心中的绝望和悲痛。无法习武,与死亡何异?比起受尽折磨,最终遂了那些坏人的计划,干脆利落地死亡简直充满诱惑。
“族长…”她开口说,声音压得极轻,麻木的模样看得子蓁兄妹心揪,“我想回家。”
“你带到灵界来的龙还在那里,”子蓁柔声提醒她,“你还记得么?你救了他性命。”
她当然不会忘记,那逆施的血咒正一刻不停地让她心口滞塞。
子蓁不想表现得自己要干涉她的意愿,于是只说:“如果你戒备他,我可以把他带到别处去。”
风茗轻轻摇了摇头。那龙……就算蛊虫被封印,她仍然需要他的血。她不想让人见到她吞食鲜血的样子。
子蓁只得若无其事地与她说笑:“那我带你回去。你还记得你驯服的狼么?它已经是一个大狼群的首领了,正带着子子孙孙等你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