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夏子器发誓自己听进去了,每一个词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什么都没记住,
不仅如此,
在获取知识的一瞬间,他的头脑骤然一阵剧痛,好似有人在用烧红的刀片挤压大脑。
夏子器一声闷哼,扶住墙壁。
“怎么了?”
何远语气担忧。
“没事,”夏子器捂着额头,遮住暴起的青筋和渗出的冷汗,“有些头晕而已。”
“怪我,”
何叔有些自责,
“1613很耗费灵性,你灵知再高毕竟也只是个普通人,我应该给你休息时间的。我扶你坐下。”
夏子器摇了摇头,
“我真的没事,可以继续工作。”
何远虽然看上去是个社畜,但并非婆婆妈妈的性格,叮嘱了两句“不舒服别硬撑着”,放慢脚步继续前行。
夏子器暗自咬牙,
无声诘问:
“你搞什么?!”
“是你要听,我也说了,你承受不住而已。”
霍尔墨斯的声音蓦一冷,
“这是给你上一课。你以为知识都是无害的么?
在畸变世界里,好奇是比自大更致命的性格。以你现在的位格,根本不配触碰‘时光’的面纱,其中有些知识甚至会导致失控。”
我怀疑你是故意的……夏子器虽然很气,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教训有道理,是自己孟浪了。
行动组办公区的装修风格很简洁,
或者说,
简陋。
办公区被铁门分割成了二十几个房间,隔音效果极佳,外面基本听不到什么响音,
知道的是来了行动组,
不知道的,还以为踏入了某家废弃精神病院。
何远领着夏子器推开组长办公室的房门,白安阳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低头批文件。
“老白,拍完照片了。”
何远开口说,
“形象很模糊,但是有图案,根据1613的最远成像距离,确认蜡人的位置就在市内。”
白安阳抬起头,
“那就让临时干员立即带着照片参与巡逻吧。今天巡逻一个区,从市北开始。”
“不先缓一天么?”何远微微皱眉,“除了使用1613,直视照片同样消耗灵性,我怕他扛不住。”
“灵知性为A的人,底子没那么薄。按照我的估算,再巡逻一个区才会接近极限。”
白安阳看向夏子器,眸黑如墨,
“镇守局的工资不好拿,临时干员更要物尽其用。”
何远面色不佳,正准备继续争论下去,被夏子器劝止。
“何叔,我扛得住。”
成为升华者之后,夏子器感觉到自己的灵性又有提升,而且储量认知更加清晰。
打个比方,
以前,他的灵性储备像一个盖住的水桶,只知道挺沉的,但看不到水面多高具体多重,
现在,盖子打开,
水量一目了然。
“并非所有畸变种都有提升灵知的食效,寄生蛹是较稀有的品种。”
霍尔墨斯插嘴,
“这一条知识免费。”
免费的往往才是最贵的……夏子器默默吐槽。
说实话,他不太愿意接受霍尔墨斯的馈赠,
因为他不想和对方成为有实无名的师生。
相比之下,夏子器更喜欢“商业伙伴”这个词,
毕竟买卖有来有往,
背刺没啥心理负担。
“那好吧。灵知透支不是小事,你量力而行,扛不住了直说。”
何远拍了拍夏子器的肩,
“巡逻车里备了几罐咖啡,你随便用。”
……
我扛不住了……夏子器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发僵。
正在开车的是一个眉眼英气、气质疏冷的短发女生,黑风衣裹在身上,遮盖了姣好身材。
洛笛。
镇守局标配的越野车行驶在高峰期的街上,
车速很快,气势很足,
再加上越野车那远超普通轿车的重量级吨位,
好似一条横行霸道的鲨鱼,撞散了密集的鱼群。
车内气氛凝滞,
倒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隔阂,只是洛笛单单往那里一坐,啥话都不说,就让人很不自在。
夏子器试图缓解气氛,随口问:
“听说行动组都是两三个干员的小队行动,你搭档呢?”
“住院。”
“啊?因为什么?”
“受伤。”
“额……”夏子器顿了顿,“你哪期训练营的?我是15期……”
“我不在乎淘汰者的履历。”
夏子器:“……”
洛笛目不斜视,
“现在是巡逻时间,你应该认真盯住照片,判断目标位置,而不是跟我没话找话。”
聊不下去,
完全聊不下去,
对方摆明不想搭理自己,夏子器知趣闭上了嘴巴,懒得找不自在。
照片一直摆在他面前,上面一团模糊,车开了很久,他看酸了眼睛,都看不出半点变化。
灵性开始疲惫了……夏子器打了个哈欠,从抽屉里取出一罐速溶咖啡,
单手打开易拉罐,
抵在唇上,刚准备喝,
突然一个刹车!
咖啡泼在了衣领上,晕开一小团深棕色。
“红灯。”
洛笛平静吐出两个字,
然后,就没了下文。
夏子器:“……”
生平头一回,夏子器被一个妹子弄得窝火又憋屈,偏偏又不能发作,
因为,
自己打不过啊。
正这么想着,体内冒出霍尔墨斯的声音:
“呵。”
轻蔑,
不屑,
嘲讽,
都浓缩在一个字的精华里。
“你笑什么?!”
夏子器羞恼。
这种感觉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被女生欺负着穿上裙子,正坐地上抹眼泪呢,
一抬头,
发现邻居家那个烦人男孩就在旁边看戏,不仅看戏,而且一边看一边还开嘲讽丢泥巴。
“呵呵。”
“我警告你,你别过分啊,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这样藏在我体内偷听,是侵犯我的私生活,是对我隐私权的无理践踏……”
“呵呵呵。”
……
巡逻终于结束了,在市北区开了一整圈,照片没有什么变化。当夏子器回到学校,已经接近六点钟。
他没回寝室,
而是掐准上课时间,溜进了机械专业的课堂。
大学里的很多课程其实都是对全校开放的,但几乎没有人会去蹭理工科的课,既听不懂又谋杀脑细胞。
夏子器挑了个后排的座位,
也没认真听,
打开手机刷新闻。
大概十五分钟,他拿上厕所当借口离开课堂,在教室外面随便找了张长椅坐,继续悠哉悠哉刷手机。
终于,
他等到了霍尔墨斯开口。
“逃课是不对的。”
“我又不是学那个的,我是文科生。怎么,你有兴趣么?”
夏子器勾了勾嘴角,
“来做个交易吧。你教我怎么掌控畸变性,我把剩下半个学期的机械课听完。”
从以往种种能够看出,霍尔墨斯对科学方面颇有爱好,
甚至可以说,
癖好。
古人云“人无癖不可与交”,
对夏子器而言,“科学技术爱好者霍尔墨斯”明显比“漏洞”先生更容易对付。
霍尔墨斯一声轻呵:
“你倒是狡猾。”
“谢谢夸奖。”
夏子器没觉得脸红,
做买卖嘛,
耍心眼,不寒碜。
“对于升华者而言,掌控畸变性是最基本的平衡本能,
你会特意去向别人求教,如何在行走坐卧中保持平衡么?这个交易条件不成立。”
“那我换一个条件,我想了解其他品种的升华者。”
“成交。”
霍尔墨斯果断回答。
不出所料……夏子器笑了笑,顶着老师责怪的目光横穿教室,回到了后排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