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军自从上一次从煤场仓库老头那里败兴而归之后就再也没提起那茬子事情,老所长也没有过问,在忙碌的工作下杜建军很快便那起无厘头的冒失案件忘得差不多了,直到有一天老所长突然把杜建军喊进了他的办公室。“把门带上。”老所长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杜建军很意外,因为老所长从来不会锁门,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私事,他下意识地照做了,有些不明所以的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着老所长开口。老所长的第一句就把杜建军差点儿从椅子上惊了下来:“煤场看门的那个老头死了,早上接的报案。”。杜建军张大着嘴巴看着老所长,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老所长点了一根香烟,吐了口烟圈问道:“我听说你那天又找过那老人家,没发生什么意外吧。”。老所长的目光如电,他审视着自己最信赖的手下,不管他在工作中表现如何,老所长不希望杜建军与老头的死扯上关系,警民之间的关系处理一定得慎重,特别是在办案过程中,老所长的第一条原则就是先把老百姓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杜建军委屈了,他张口就辩解道:“我是去过一次,那也是为了工作。还搭上一只烧鸡和一瓶酒,结果从那老人家嘴里啥都没问出来。”。老所长看到了年轻人眼中熟悉的真诚,这个小伙子从不拐弯抹角,这也是他从城郊所调任到城东所之后第一个把杜建军带了过来最重要的原因。老所长舒了一口气,他弹了弹烟灰道:“你带上两个人,配合刑警队的同志调查,记住有什么事情立即向我汇报。”。杜建军带着老所长的口令出发了,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如果那个案件真的是个无厘头的错案,那么为什么看守老头会莫名其妙的死掉,前些日子自己和老头还在一起喝了酒,那时候杜建军可没看出来老人家有什么身体上的毛病,老人家能吃能喝还能抽烟,不像是会突然自然死亡的样子。可如果这里面真的有什么猫腻,那么这猫腻藏得也太好了,既然藏得如此之深为何对那个老人家动手,难道是对方知道自己和老头在一起喝过酒,怕老头嘴巴不严实泄露了什么事情所以灭口?这也没有道理,因为如果看门的老头真的知道什么秘密,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把老头调走或者对他动手,现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警察也没有查出来什么线索,怎么会有人对老头动手。杜建军一路上木头似的,身边的同事喊他也不搭理,一个劲儿地往煤场赶去。
所里的交通设备只有两辆警车,一辆在执勤使用中,还有一辆被指导员带去外地出差了,杜建军三人骑着旧式的自行车折腾了一会儿到了仓库。已经有人在老头的小屋周围围上了封锁线,杜建军下了车大步走上前,一名刑警看到他向他打了声招呼:“老杜,这么快就来啦,辛苦辛苦。”。说话的是杜建军认识的一名刑警,名叫马章州大伙儿都喊他老马,杜建军同他握了下手便急匆匆地问道:“情况怎么样。”。老马看了他一眼,神色有点儿复杂,他把杜建军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这事儿有点怪,老头死的挺惨,但鉴定科的同志说没有发现外伤,现在正在取证做化验,看老头会不会吃错了东西中毒了。”。老马话音刚落,屋内出来两名警察,是杜建军带来的同事,他俩白着脸走到屋外弯腰就开始吐了起来。杜建军心里更加疑惑了:“这两人怎么这样,这不是在自家兄弟面前丢老所长的脸吗?”。老马看出了杜建军的心思,他问道:“你没吃多少早饭吧?”。杜建军和老马算是熟识,再加上心中十分火急就没那么多顾忌,他没有搭话径直走进了老头的小屋,眼前的景象让杜建军惊呆了。
他强忍着上涌的胃酸走了出来对老马问道:“这也太不像话了,老人家死了多久了,怎么一直没有人发现。”。老马尴尬地告诉他:“今天早上报的案,是煤场拉货的工人。据他们说昨天老头人还在。”。杜建军愣住了继续问道:“你老马不是糊弄我吧,昨天人还在?一夜都成那样啦?”。老马被杜建军怼得难受嚷嚷道:“老杜,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老马再怎么找也不能拿工作上的事情跟你开玩笑吧,这是原则!”。杜建军想想也对,他灵机一动安慰老马道:“行了行了,算我瞎说话。我知道你们队里事情多,这样吧,我们这三个就跟着你后面帮忙,帮你分担分担下面的工作。”。老马一听心里乐了,他正愁着人手不够,这下从天上掉了三个援兵,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杜建军反客为主地道:“老马,咱们先把煤场里常和老头打交道的人集中一下,挨个问问情况,还有报案的人和昨天来煤场看过老头的人都得喊过来。鉴定科的同志取证完了后咱们先让他们回去工作,这儿距离我们所不远,大家伙一块上我们所,这一圈问下来我估计鉴定科的同志也就差不多快化验出来了。”。老马一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两人开始张罗着行动。
老所长看着杜建军带着一帮人回到所里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我让你去帮忙,不出半天功夫你给我带了这么多人回来,这是做什么。”。杜建军和老马把情况向老所长说明了一通后,老所长安排了几间问话室,一帮煤场的工人神色紧张地坐满了房间,他们当中很多人从没有同警察打过交道,好奇地左顾右看。老马轻咳一声对大伙说道:“感谢大伙儿这么配合,原因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呢就是例行问一下大伙儿了解的情况,待会儿我挨个喊名字,喊到名字的老乡跟我去隔壁做一下笔录,谢谢大家了。”。工人们中有人说道:“这老头是被鬼上身了,俺们那地也有过这样的。”。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前几天看老头就有点不对劲,我就说瞅着像是鬼上身。”。又有人道:“得让老板找大师做个法,不然谁还敢去拉货啊。”。工人们纷纷附和。老马一看乱七八糟的什么鬼上身都出来了,赶紧喊了一个名字:“李二小在不在。”。一名干瘦的工人举了举手,老马如释重负道:“李二小跟我过来一下,其他人等一会儿啊,桌子边上有水壶,渴了自己灌水喝别客气。”。说罢便带着李二小来到隔壁。
李二小就是报案人,老马例行问完名字和年龄之后就让他讲述一下报案的经过。李二小三十多岁,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大得多,他基本上不会说普通话,一口北方的外地腔再加上结结巴巴的表述,杜建军和老马耐心地听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什么。早上李二小开着货车去仓库拉货,一般情况下老头这个点早就起床了,李二小发现今天仓库的大门居然是关着的,他起初就觉得老头可能昨天晚上喝多了没起来,来往的工人们都知道老人家喜欢喝上两口。李二小没在意,他就站在门口抽着烟,等了半晌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李二小这才着急了,装货要是晚了就赶不及准时送达。他扒着老头小屋的窗户向里面边看边喊了几声,老头的窗户上贴着一层油纸,模模糊糊中李二小看到老头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影,他更加卖力地喊着老头,可是那人没有答应。这时候李二小又闻到一股怪味从窗户缝漏了出来,他才感到事情不对劲,连忙跑到工地上喊来了几个工人。工人们搭着梯子翻过围墙,撞开了老头的门后立刻报了警。李二小的口音虽然有些难以听懂,可是这份证词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下一个工人就是刚才一直嚷嚷着鬼上身的那名,他一坐进来就开始讲述煤场仓库的传言,曾经有个工人不小心在里面出了意外,到现在他的亡魂还在仓库里游荡,偶尔还能听见亡魂在仓库里面叫唤。老马不耐烦地打断了这位讲故事的老乡,他说的亡魂叫唤大概率就是仓库窗户口的风声,这些传言都是人们在无聊的时候找点乐子编造的故事。“老头好几天前就有点不对劲了。”那工人说道:“嗯,要是说哪里不对劲我也形容不来,对了,看上去没精神,像丢了魂似的没劲。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别看老头瘦,精神地很呐,一顿能吃一只鸡。”。杜建军回忆起了老人家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下面的其他工人的证词都差不多,老头原本十分有精神,最近一段日子忽然就变得软乎了,酒也不爱喝了,说话也没力气,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送走工人们后,杜建军和老马就坐在问话室里抽着烟,两人没有问出什么重要的线索,心里都感到沉甸甸的。杜建军心里盘算着,自己带的烧鸡和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这要是真的自己带的东西把老人家害死了,自己的责任是逃脱不掉的。女儿那么小,二宝还没有出世,自己要是出了什么大差错,这个家就完了。老马看到杜建军发愣还以为是案情没有进展的原因,他掏了只烟对杜建军说道:“嗨别灰心嘛,咱们队里刚换了一批鉴定设备,这会儿功夫啊我觉得鉴定结果差不多快出来了,这结果一出来咱们不就有方向了吗?再说了,你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我还没有丧气呢,你在那摆什么臭脸。”。杜建军接过老马递来的烟,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二人把笔录又整理了一份,研究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就像那个案发的仓库小屋一样,一切都显得那么合情合理,两人折腾到傍晚警队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老所长拿着警队的化验结果走了进来,看着老所长手上那一张薄纸片,杜建军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