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幕降临,一个人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周岱希总是直视着窗外的星空。他和室友并不熟悉,甚至到现在为止,他们马上就住在一起一个月了,但他连其他室友的家庭情况都不知道,长期的军事化管理,也让周岱希习惯了自己生活。
周岱希不愿意回忆过去,对他来说,那尽是些关于贫穷、悲惨和屈辱的记忆。小学时代的他,还和其他同学一样,保持着中上的成绩,每天放了学写了作业就跑到外面疯玩,父母的感情也很好,父亲在外赚钱,而母亲则是每天尽心尽力的忙家事,尽管赚的不多,但每天还是换着花样做着各种好吃的菜。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到了初二,自己的父亲在家里出轨被母亲抓住,然后两人离婚,可悲的是,曾经那么幸福的一家,父亲和母亲竟然都不想要他的抚养权,最后协商之下,初二的周岱希离开的原来的学校,被父母送到了私立的军事化初高中一体学校,在那里的五年,周岱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关心,无论是生病还是难过,只有靠自己撑下来。每年寒暑假,周岱希都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只能窝在母亲的地下室里,每到晚上,母亲出门上班,周岱希便被锁在地下室中,渴了就喝水管里并不干净的生水,饿了只能吃妈妈吃剩下的东西。高三的那个夏天,高考成绩下来了,他考上了东大,在他们中学都是相当好的成绩,但是他的父母却一句祝贺的话都没有。周岱希那天在工地打工,他高中毕业之后就去打工了,因为他知道,一旦高中宿舍不能回了,他就真的没有地方住了。
工地其实赚的钱还蛮多的,但是他要支付自己住所的房租,还要给李奇奇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结算下来,能自己支配的钱已经不剩几个了。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第一个为他高兴的,竟然是刚认识没几天的工友们,当天晚上,工头自己出钱,请了全工地的工人们一起来吃饭,那天晚上,所有工人们喝到了很晚,吃完饭收拾桌子的时候,工头从自己的皮包中拿出一摞钱,犹豫了一下又抽出几张塞进口袋,将剩下的一厚摞大团结全塞到周岱希手中,对他说道:“小周,你从明天开始就别来了,这些是你到现在为止的工资。”
“啊这……我才做了不到一个月,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王哥你别开除我……而且这也太多了,这得多少钱啊!”周岱希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就紧着问道。
“没有,俺们是觉得像你这种大学生,不应该来搬砖。本来呢你这些日子的钱大概是四千多,俺给你算个整数,直接算五千了,剩下的呢,还有工友们给你凑的五千和俺自己给你的五千。嘿嘿,但是你别笑话俺,俺刚才偷偷拿回了五百,因为给了你这些,剩下的都在俺婆娘手里,俺想留点买烟钱。”
周岱希握着这一摞钱,钱都不是新的,有些还有点裂开了,但是这对他来说确实无比温暖的一笔钱。
周岱希噙着眼泪,说不出话。
“行啦,这也不早了,早点回去吧。以后的学费你还得自己挣呢!”周岱希这笔钱一到手,第一波的学费住宿费基本都有了,因为父母都联系不上了,这笔钱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笔救急的钱。
就算这样,周岱希还是找到了属于他的,漆黑天空中的一颗星,那就是李奇奇,两个人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说好,他们要一起毕业,一起打工,然后一起读研读博,等大学毕业的时候就结婚,无论是人生还是学业都可以互相扶持。
但如今那颗星却被别人摘走了。
王溯是有晨跑的习惯的,尤其中午有一场比赛,所以他便早早的出现在了东大,就连晨跑的路线,都定在东大了。
“灿灿,大早晨你干嘛去……”大早晨六点多,汪妍和莫欢雨就被吴灿灿洗脸用水的声音吵了起来。
“我去晨跑,你们去不去?”其实这不是吴灿灿主动的,而是被王溯逼的,而一起被逼着跑步的还有李浮。在昨天周岱希事件过去之后,王溯看出李浮的耐力越来越差,所以便提出一起晨跑。
“哪有正常的大学生,早晨没课还不睡懒觉,六点去晨跑的啊!”汪妍说完之后就用被子蒙住了头,接着和周公约会去了。
“那行吧,我走啦,回来给你们带早点~”吴灿灿便扎起头发出门了。
“哇!有了男人还没忘记我们,女神啊!我要鸡蛋饼加个蛋!”莫欢雨朝着门喊道。
“等久了吧?”吴灿灿穿着一身白色的三叶草运动装,一双耐克的粉色vapormax,头发随意的扎着一个马尾辫,再配上本来就出众的容貌,青春活力体现的一览无余,如果耐克邀请她去拍广告,估计效果不会比请明星差。
“没有,李浮还没到呢。”说着,就看到李浮骑这自行车往这边来了。
“大哥,我们出来晨跑,你还骑个车?”王溯无奈的看着李浮。
“啊,这不是有点远吗。”李浮挠挠头,说道。
“远吗?你和白雨现在不是都在外语院住吗?就隔了一个楼啊??”吴灿灿无情的戳穿了李浮的小心思。
李浮最后还是无奈的和王溯吴灿灿一起开始了晨跑,两人跑在前面,他在后面跟着,然后边看着前面的两个人,边嘟囔着“狗男女”。
“啊…哈……哈……我不行了,跑不动了……”跑了一千米,李浮是死活也不跑了,抱着树耍无赖。
“哈……哈……哈,休息一会吧,我也跑不动了。”吴灿灿基本没有晨跑的习惯,甚至都不太健身,这一下跑完确实也受不了了。
“这才不到七点,那我们再去做两组基础练习吧。”说着王溯和李浮就走到了吴灿灿宿舍楼边上的一块晾衣服的空地上,开始做着基础的拉伸动作。
“那我去给你买早点。”吴灿灿骑着自己的单车,往食堂骑了过去。
“哎哎哎!你看你看,楼下有两个帅哥欸,看起来好高啊,怎么特地在这里做运动,是不是看上楼里哪个姑娘了~”被吴灿灿吵醒之后,汪妍也实在睡不着了,就看了看风景,结果正好看到在楼下做拉伸的王溯和李浮。
“等等,那不是商学院大二的李浮学长吗?不愧是戏剧社的,帅哥中的帅哥。边上那个倒是没见过,不过也挺帅,而且高,180的的李浮学长在他边上就跟高中生似的。”莫欢雨也趴到阳台上,看着楼下的俩人。
“欸?灿灿?他怎么认识的李浮学长啊,好像还挺熟的。”阳台上的两人看到了买完早餐的吴灿灿,她把早餐递给两人就回寝室了。
“哎哟喂!灿灿,原来你男人是李浮学长啊?”看到吴灿灿进屋,莫欢雨眯着眼睛揶揄道。
“啊?不是啊,是那个高的。”说完把自己宿舍三人的早餐放在桌上,吃了起来。
“这样啊,不过你承认的倒是蛮快的啊,这才刚来一个月……”莫欢雨又说道,看来这小笼包是堵不住她的嘴的。
“什么呀,是这样……”吴灿灿是在受不了莫欢雨的阴阳怪气,就把和王溯认识的这点破事全都说了一遍,说的时候,汪妍和莫欢雨就像听评书似的入了迷了,嘴里的包子都没嚼碎就咽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俩算青梅竹马,那我们姐俩就不怪你先跑一步了!”莫欢雨仗义的拍拍吴灿灿肩膀,说道:“加油!”
“不过你男人真是美国高中联赛三连冠啊?”汪妍不可置信的说道,她很喜欢篮球运动,所以偶尔会看一些视频,不过翻墙看YouTube是在成本太高,国内的录像只能看出里面是个人,根本看不清脸。
“他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从初中打篮球就很厉害,那时候就能扣篮了。”吴灿灿说道,事实上她不大了解篮球,最多是和王溯同桌的时候,听他一直在说科比科比,才知道这么个人的。
“对了,他中午要和日语班的那个魏琛打比赛,你们可以去看,要不然我自己可尴尬了。”吴灿灿毫不介意拉着两个好姐妹陪自己去太阳下晒着,否则如果只有自己,那得多尴尬。
“好啊!”
东大的中央球场是除了篮球队训练场馆之外最好的场子,虽然是露天的,不过地面、篮筐、甚至篮网,全都是室外休闲球场的最高配置,不过饶是这样,中午顶着巨大无比的太阳来打球的人也还是没几个。
白雨早晨第一节有选修课,下了课回寝室把作业做了就来了,而李浮由于没课,则是一大早跑完步就陪着王溯,一直到现在。
“时间差不多了,小周呢?”李浮看着周岱希并没和白雨一起来,以为他临阵退缩了。
“小周刚下课,他是理学院,远一点,估计还要一会。”说着,就看到周岱希骑车一辆很久的自行车来了,这车一看就是毕业那届师哥师姐剩下来的,还是没怎么保养过的那种。
“我来了,学长们!”周岱希在三人面前站得笔直,他还是穿着那双李宁,然后一条旧旧的牛仔裤,一件有些褪色的紫色polo杉。
“……你这身可太怯了,等打完球,我带你去买两件衣服。”李浮看着他,实在不忍心说更难听的话,只能这么说道。
“我就这一件运动装……”周岱希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你们吧?昨天挑战我来着?”四人正在聊天,被挑战者魏琛和另外两个他的队友来到了球场,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日语班的大多数同学。
“王溯,我们也来了。”吴灿灿带着她的好姐妹也来到了球场,放下买的几瓶冰镇饮料,坐在一边看着。
看热闹的人哪里都有,没过一会,这一块球场就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别人一点一点传,传到最后什么版本都有,传的最多的版本就是“拜金女背信弃义抛弃初恋,初恋一怒之下挑战现任”的版本,说实话,传言也有那么1%的可能是事实嘛!
“那小子穿的鞋还真不便宜。”李浮坐在吴灿灿和她室友的旁边,说道。
吴灿灿并不太懂球鞋,她只知道,所有明星款里科比最好,当然这也是初二初三被王溯嘟囔了两年才记住的。
“嗯!那个魏琛穿的是AJ1反勾,那个头发半黑半白的人穿的是fear of god,然后最后一个人穿的是af1白丝绸,都是巨贵的限量款。”汪妍作为喜欢篮球的妹子,这种贼贵贼有名的鞋款还是知道的。
“你很懂啊~那个我叫李浮,是吴灿灿的初中同学,上面那俩也是。”
场下其乐融融,反而衬托出了场上的剑拔弩张,周岱希很紧张,但是看着场边的李奇奇,他决定拼了。
“还真是三个穷鬼,李宁??e on!别开玩笑了,你穿那种鞋能打赢我们吗?还是乖乖认输吧,小心我在你头上暴扣!”说话的是王浩轩,就是那个头发一半黑一半白的非主流,其实他看到白雨和王溯的身高是很虚的,但是作为跟班,还是要叫嚣一下来提提士气的。
“说着些都没用,开始吧,打10个球。”看着气的脸通红的周岱希,王溯并没给对面继续嘲讽的机会,直接把球丢给对面,让他开球。
魏琛很相信李奇奇的话,而且他也有那种穿李宁的怎么可能会打球的错觉,以为这两个大个子只是被拉过来临时充场面的,作为新生,而且又对篮球没啥兴趣,他怎么会知道,现在对面这个是校篮球队主力大前锋呢?他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大前锋。
“来吧穷鬼。”魏琛很自信的接过王浩轩的传球,做了个难看至极的试探步,防守他的王溯甚至都没看出来他是在做三威胁,以为是他身上长虱子了,才扭来扭去的。
王溯并没浪费时间,直接出手断掉篮球,带出三分线之后一个华丽的no look pass,球就到了白雨手中,王浩轩的防守甚至都不能对白雨早晨哪怕1%的阻碍,白雨轻松把球送进篮筐。
“欸?那好像是篮球队的白雨学长?”外面终于有人认出了云白雨,但是刚说出口就被边上的人堵住了嘴,边上的人说道:“嘘……那个大一的明显不知道,还叫白雨学长穷鬼呢,一会看他怎么出丑。”
白雨也很嘲讽的对防守自己的王浩轩大声说道:“不好意思哥们,我当你会玩呢。”
“靠!”王浩轩很不爽,想上去打白雨,但是看对面的体型和自己又不是一个量级,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句。
“下面是我的球权了。”王溯接过周岱希开的球,面对对面的魏琛,直接一个右路突破,看到对面勉强跟上了,王溯却并没有依靠身体碾过去,而是晃动肩膀,把球拉回到左手,又向左边突过去,看到对面努力向左边防,王溯又连上一个背运,将球交回右手,接着一个转身把魏琛过了个干净。魏琛没什么基本功,脚步一乱,直接被晃到,王溯轻松上篮。
王溯走过去,对着摔倒的魏琛伸出手,却在魏琛刚打算伸手拉住王溯的时候收回了手,嘲笑道:“下个球,哥用左手打。”
接下来的每个球都是如此,由于实力差距实在过大,无论王溯和云白雨怎么耍,魏琛那边愣是一分都没拿到。
看到两个高个子一直打,场上的高富帅同学一直被当狗耍,李奇奇急了,大喊道:“周岱希!你个孬种,你找了会打球的算什么?就算赢了,我也不会再跟你这种穷鬼在一块了!”
周岱希闻言一震,但是他也没办法,因为昨天李浮只是教了他投篮而已,而且一晚上也没办法让他投的那么标准。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球,魏琛死死咬着牙,他接受不了这种羞辱,更接受不了李奇奇居然设了个套让他出丑,自己居然还相信了,以为真是个出风头的机会。李奇奇自己也想不到,现在场上最恨自己的,居然不是周岱希,而是她一直想抱的大腿——魏琛。
王溯当然也听到了,光顾着自己遛狗,却忘了主角。于是他最后一个球传给了周岱希,对他说道:“投进去!让他们看看你不是孬种!”
周岱希笨拙的接到了球,看着红着眼睛朝自己扑上来的魏琛三人,他站在三分线外,将球举过头顶,用力将球扔了出去。对,扔了出去,因为那极不标准的姿势和手型实在不能叫做“投篮”。
“砰!……唰!”篮球先是狠狠的砸到篮板上,又弹进了球筐,整个球场安静了。
“这也能进?”李浮不可置信的看着撞到球场护栏,慢慢往场中央滚得篮球。
周岱希也不敢相信,自己投进了,明明昨天投了好几十个球,却只进了两个。他走到球场中央,捡起篮球,向周围尤其是李奇奇喊道:“我!不!是!孬!种!”
这五个字声如震雷,劈碎了魏琛三人想出风头的最后一丝希望,魏琛摘下护腕重重的砸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走出球场。
“魏琛!”李奇奇立刻扶住魏琛,魏琛却甩开她,并且大吼道:“滚!以后别跟老子说话!”
现在众人才明白过来,他们猜对了,场上的穷小子确实是被拜金女甩了,不过凭这一个球,穷小子也不再是穷小子,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喔!!!!!!”场边响起了欢呼,本来是想看看戏,结果最后一声大吼,却点燃了整个球场的激情,现在的周岱希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透明人了,在球场这些观众眼里,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24k纯爷们!
“我不是孬种!”周岱希仿佛扫清了心中所有的阴霾,这些日子的委屈、屈辱仿佛都随着这一球的投进,那声“唰!”而灰飞烟灭,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他眼中充满了光芒。
“你不是孬种!你特么的是英雄!你是你自己的英雄!”李浮也被感染了,冲上去搂住周岱希的脖子兴奋的大喊着。
“这可能就是篮球的魅力吧。记住你现在的心情,要自信。”白雨拍了拍周岱希的肩膀。
周岱希却对着白雨弯下腰,恳求地说:“云队长!昨天李浮学长说了,你现在是篮球队的代理队长。我想打篮球!无论是拖地也好,擦球也好,我会从头开始学习,我想加入篮球队!”
白雨没想到周岱希会来这么一手,说句实在话,去年大二、大三的学长们因为觉得今年夺冠无望都已经离队了,有些实力的今年就参加选秀了,而觉得自己没实力进cba的已经准备开始实习了。
球队眼下确实人手不够,说实话,算上马上要加入的王溯也就刚刚好十个,而且现在球队军心涣散,又没有教练,学员级部员也都不来参加活动了,每天训练完打扫球馆确实很累。
“你要想好,你的水准,想打进cba几乎没有可能,就算是cuba,你再呆两年都不一定能上场。”白雨并没有吓唬他,他现在还是约等于没碰过篮球的小白,上场比赛是不可能的。
“没问题!”周岱希的语气充满坚决。
“这样吧,白雨,我们屋是不是还有个空位?你俩用来扔衣服的那个床?”听到王溯说话,白雨又有种不详的预感。
“没错!!你想让小周来啊?我同意!”李浮闻言立刻举起双手,赞成到。
“你别怕吃苦,我明天会搬到宿舍里,你也跟我一起,今晚回去收拾东西。既然进篮球队,就要有篮球运动员的状态,后天开始,你做我陪练。”王溯说道。
“那怎么行?那球馆什么还得有人收拾……而且寝室……我还得去求老师……”白雨弱弱的反驳道,他知道一旦王溯用这种语气说话了,就证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你傻呀!如果小周不来,等小溯搬进来,咱俩不得天天跟他666去啊?现在有了小周,咱俩不就不用了吗?而且到时候小周一来,咱们还多个跑腿买饭的,你想想,毛概课的答道是不是也有人帮忙了?”李浮所说的666是指王溯的高强度训练计划,每天球队训练完之后,王溯自己还会有一个666的训练方案,虽然是根据科比的训练方案改的,但是强度大概只是科比正版666的一半左右,这也是王溯在马里昂高中校队的时候,校队聘请的训练师制定的,在进入职业联赛之前,只要保持这个训练量就够了。
“我听见了,李浮,你放心,你的训练计划我已经摆脱我高中的训练师帮忙了,后天就能出来,你跑不了!”
李浮闻言悲痛欲绝,大喊道:“神呐,救救我吧!或者,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