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在把绵绵顺着门缝放进倪双所在的诊室里时,他脑子里只想着一定要给这个抢走沈少爷目光的女人好看。
以前没有这个女人出现的时候,沈少爷每次来他爷爷这里,都会投给他零星的注视,但是现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后,那双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就连正眼都不看他了。
小孩子总是会对长相或者能力出众的大人有格外的崇拜,希望他们会喜欢自己,就好像他们喜欢了自己,自己就会成为他们那样出众的人。
鱼儿觉得倪双的出现,阻碍了他成为沈少爷那样不管容貌、才智都出众的人,所以这会儿他早把爷爷的嘱咐和训斥给放在了脑后。
直到,他站在门外久久都没有听到屋中属于倪双的尖叫声,这才让他把爷爷的嘱咐想了起来。
“她,不会让绵绵给咬死了吧?”一脸愁容的鱼儿后悔地拍着自己的脑壳,“完了完了,这次一定会被爷爷送回家里的,到时候爹娘的神兽极育儿方式,我一定吃不消。”
他拍的地方,正是刚才他撞柱子的位置。
鱼儿将那块起了筋包的脑壳拍得伤势更加严重,他才停手自语道:“这样进去应该不会让爷爷动太大的肝火了。”
别看他年纪小小的,小聪明一箩筐。
他把自己头上的伤势弄得更严重,在进到诊室去惊声大喊两嗓子把济世堂里的人全都喊过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只要一口咬紧了全都是那个村妇要害他,他不得已才把绵绵放出来的,到时候爷爷就算是会怪罪他放蛇咬人,也一定不会狠心把他送回爹娘那里去的。
计划很完美,鱼儿在推开诊室门之前还觉得自己很聪明。
可是,当他把门推开之后,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又让他一双小眼珠子瞪得滴流圆。
被他一口一个村妇叫着的女人,不仅没有被他的绵绵咬死,而且还……
“绵绵那么凶,我驯服了它很久,它才听我的话,你是怎么做到让它老老实实挂在你脖子上的?”其实鱼儿更想问倪双,她不怕被绵绵给咬了的吗,但是他觉得那样问会很丢人,所以别扭地另辟蹊径问了倪双这么一句。
把顽童鱼儿给惊吓的肇事者,此刻慵懒地躺在床榻如故,只是脖子上多了个体色清脆的小蛇当饰物。
要是鱼儿不出言点破绵绵是真的蛇,想来这个时候若有其他人在场,一定不会认为绵绵是一条真正的蛇。
绵绵挂在倪双碗口粗的脖子上,就跟个翡翠雕刻成蛇形的项链一般,顶多会让人觉得它惟妙惟肖。
倪双见鱼儿那脸色不佳,似乎受到巨大惊吓的样子,她为了儿童的身心健康将绵绵从脖子上取了下来,呈抛物线状直直把绵绵扔向了鱼儿。
看到自己养的蛇被倪双扔出来,鱼儿整个人都感觉要暴走,但是在看到绵绵吐着芯子的嘴巴朝向自己的时候,他除了退避三舍,根本没有那个胆量去接住他的绵绵。
爷爷跟他说过,被蛇咬了会很疼,要是蛇的牙齿上有毒,那就更糟糕了。
心底默默对绵绵说了声对不起,鱼儿身法极快地躲开了将要砸在他身上的绵绵。
倪双见此,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来,俯瞰鱼儿:“你的蛇,你怎么不接住?它这样落在地上,一定很痛的吧?作为主人,你一点儿都不行疼它,不怕它受伤的吗?”
“你!”
自己的台词被抢白了,鱼儿现在气得不行,却手指着倪双半天又无话可说。
这会儿,鱼儿后悔带着软软和绵绵来找这个村妇做游戏实。
等等,他似乎刚才忘记了什么。
鱼儿收回自己指着倪双的手指,他一边回忆,一边目光在屋中扫视。
“你什么你,小屁孩儿没事就回房多读读四书五经,少出来惹是生非讨人嫌。”
倪双对鱼儿说完,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在屋里看来看去的,料定他是在找东西,于是好心地指了指他脚下,问:“你要找的可是它?”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吗?随便给我乱指什……”
原本不把倪双话放心上的鱼儿,在目光百无聊赖地顺着倪双所指看去的时候,一张可爱伶俐的小脸瞬间菜色。
紧接着,堪比大型哭丧现场的哭嚎,在此房间内此起彼伏的响起。
鱼儿一个人就完成了需要许多人才能完成的哭嚎效果。
被小孩子那尖锐又凄惨的哭声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倪双只好象征性地安慰鱼儿,道:“不就是一只没什么特色的毛毛虫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已经被你踩死了,不如等会儿去树上再捉一只回来好了。”
“你什么都不懂,赔我软软。”
“软软?那只被你踩死的毛毛虫?”倪双见鱼儿这是要洒泼,她也好不惯着他,反复将事实强调在口中,“人家是被你踩死的,我为什么要赔偿你?你以为你是小孩子就天下无敌,就可以随口诬赖人?”
屋中的哭声更凄惨了,比春天夜里那些野猫干架的叫声还要惨烈。
倪双听着鱼儿的哭声,心知自己象征性的安慰失败,得给他换种方法止哭,于是她米粒大的眼珠一转,露出和蔼的笑容,道:
“哭不能解决问题,你得检讨自己知道吗?得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会让你的软软受了这么致命的伤害,想清楚了,你就会在吸取教训之后不觉得伤心了。”
“呜哇……”
哭声在持续,音量只有更高,没有半点下降的趋势。
倪双挠了挠头,将地上被鱼儿躲开的绵绵捡了起来,又试图安抚:“你还有这只翠青蛇呢,若是你一直在沉湎软软的痛哭中不可自拔,那绵绵怎么办?”
“绵绵是竹叶青,才不是翠青蛇。”
刚才还哭得悲惨的鱼儿,此时忽然擦干了眼泪,将倪双手里拎着的绵绵夺过了过来:“你这村妇,实在是太无知了。”
小孩子的喜怒,真的是匪夷所思。
刚才还为一只毛毛虫的死哭得稀里哗啦,现在就为了一只体色发绿的蛇跟她较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