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佁仁主仆腊月二十七的放出了宫,有了张五星兄弟的关照,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仅仅是在慎刑司的地牢里关了几天。有了上次被打的经历,这次吴佁仁比较淡定,倒是芸荳初次进去吓得像老鼠一般,无处可藏。
转眼便是除夕,平日里热闹的“梧桐落”冷清下来,连每日必到的张一星也没有出现。吴佁仁和芸荳、冬至吃了一个平淡的年夜饭便闷闷的上了二楼,冲天的爆竹在空中绽放,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洋溢在新年欢乐的气氛中。
“每逢佳节倍思亲”,吴佁仁不免也落入俗套想家了--那个明明真实而今却飘渺虚幻找不到归路的家,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还好吗?自己不在的新年她是怎么过的?她有想念我吗?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无法解答,令吴佁仁的心情从未有过的低迷,聊赖之余取出古筝抒发烦闷之情。
一曲终了芸荳端过来一杯热茶,无比伤怀的说:“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吴佁仁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音乐果然是没有国界、没有期限的,即使是几百年后作的曲子当今的人听了也能感觉到它的美妙。
“不过…小姐…”没有外人的时候,芸香会悄悄的换个称呼,“你以后千万不要在人前弹琴,你的指法、动作,尤其是神情,怎么看都像个女子,会…会…”
吴佁仁听出芸香没说完的话中意思,她说的没错,古筝是自己最喜爱的乐器,弹奏时会沉迷其中,双眸微闭,指法轻柔,脑袋随着音律的起伏微微晃动,这些都会暴露自己隐藏的女子身份,看来要想继续保守秘密,这古筝是不能再弹了。
想家的吴佁仁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天天在二楼的暖阁里伏在矮机上不是画图就是拉胡琴,忧郁的神情让芸荳心疼。
转眼到了正月初五,连续下了几日的雪在午后放晴,屋内温度适怡,吴佁仁慵懒的伏在矮机上打瞌。
楼下传来喧哗声“拜年了!拜年了!大吉大利,龙马精神!”一听便知是张一星来了,吴佁仁依然没动。少顷,张一星果然兴冲冲来到二楼。
“怎么还在睡?起来了,这是我的新年礼物。”说着把自己带的礼物放在吴佁仁头边。
“嗯…新年好…自己随意…别影响我睡觉…”吴佁仁微微睁一下眼,喃喃地说。
“别睡了!”张一星使劲摇着他的身体,“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不是拜年就是在家等着别人拜年,今天好不容易溜出来,走…出去玩…”
“不…去…”吴佁仁困倦的睁不开眼。
“…”
那里不对劲?分明没有离开的张一星许久没有动静。吴佁仁勉强睁开眼,发现盘腿坐在对面的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看什么?”
“你睡觉的样子真好看,像个女子!”张一星嘻嘻笑着。
吴佁仁心里一惊,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连你生气的样子都像…”对面的人痴痴的说。
“你不无聊吗?”吴佁仁有些恼怒。
“仁弟在吗…愚兄来看你了…”楼下传来问候,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令听到的二人都为之一振,一个叫苦不迭,一个心花怒放。
“在…在…”吴佁仁一扫怒容,一边欢快的答应着飞奔下楼。楼下的张五星一身簇新降红衣衫,腰扎月白玉带,那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就挂在腰间,整个人精神抖擞玉树临风。“兄长怎么有空来了?刚一星还说忙得没空呢…”佁仁控制自己欢喜的声音,扫了一桌子的贺礼,说:“兄长来了我就高兴,怎么还带这许多的礼物?”这是实话,几日来郁闷的心情有一半是因为思念眼前的人儿。
“一星也来了?”看到张一星慢腾腾的从楼上下来,刚在府里看不到就猜到十有八九在这里。“这几日确实很忙…今日得空来看看仁弟--新年过得可好?”
“挺好的…”仿佛从没有一丝不快,并且努力把快裂到耳朵的嘴角收回来。
“本来还想出去玩的…现在没戏了…”坐到桌边的张一星嘟囔着。
“你们要去看戏?”没听清楚的张五星问。
“是”“不是”,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着不一样的答案。
“不看戏…也可以听曲嘛…”张一星高昂的兴致越来越低。
“这个主意不错…”张五星赞赏的点点头,“过年就是要高兴嘛!”
“兄长…也去?”吴佁仁试探的问。
“好啊!”好不容易从繁杂事务中抽出身来,今日渴望放纵一下的张五星一口答应。
“那…去那里听曲?”扭头问张一星,语气中带着惊喜。
脑袋处于急速转折中的张一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即惊讶兄长答应同去,给即将到来的快乐时光带来了一些不明确的别扭,又高兴本不愿出去的吴佁仁突然转变。
“听曲当然是‘曲天阁’了,那里的‘妙手三魁’不仅长的美若天仙,而且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唱的曲子简直勾魂摄魄妙不可言。”张一星如数家珍般的介绍,招来吴佁仁鄙夷的眼神。
“说得这么热闹,到底是一人还是三人啊?有那么好听吗?”
“她们是三人,花魁是大姐云心,擅长唱曲弹琴;二姐叫云朵,擅长拉胡琴,一把胡琴在她手里像是施了魔一般,对了…别苑乐师遥轩是她的知已;三姐叫云鹤,擅长吹奏及跳舞。平日三人各居一楼,偶有重大场合或是技艺高超的乐师才会同时出现,但从没有人见过她们三人同时演奏…总之好与坏…你今日去听听就知道了。”张一星极力劝说。
“听你说的这么好,那我们就去见识一下‘三魁’的实力。”吴佁仁本身就是学音乐的,心底有些隐隐不服气。
吩嘱下人们备了车,吴佁仁当然想和张五星同乘一车,但是刚到大门口就被张一星拉起袖子说,“我们就不要和大哥挤一辆车了,他喜欢想事情,我们坐另一辆吧。”说完奔向后面的车。
暗红色的宝顶华盖,别说坐三人,就是再坐二人也坐得下,张一星就是不想与哥哥在一起拘谨,才用了“挤”这个字眼,至于说“想事情”,如果张五星想想事情,又怎么会和这两个闲不住的人去那些热闹的场合呢?张一星的小伎俩张五星都了然于胸,只是他确实有些犹豫,张一星无官阶不受律法限制,去这些风月场所无伤大雅。但自己身为王爷,身份尊贵,不宜涉足,但这些话说不出口,因为吴佁仁一直认为自己是王府师爷,所以也只能低调行事。
与一般的风月场所不同,到“曲天阁”听曲是这里的特色,姑娘们个个都有一绝--或唱或弹。为了让店里辛苦培养的姑娘尽可能的多挣钱,所以店中规定不许与客人做苟且之事,虽然有些女孩难免春心荡漾,但都是背着店里的管事妈妈私下做的。所以这个“曲天阁”至少表面上看是个情趣高雅,文人雅士欣赏音律的地方。
吴佁仁第一次到这种风月场所,不仅惊叹于此店的高大宽敞,而且装璜的也富丽堂璜,处处透露出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