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演出结束,所有演员都整理东西回北京了,也是坐着火车回去的,石先生重感冒第二天才知道昨晚演出发生的种种变故,目光当时就异彩涟涟,看着何向东的眼神都变了,看自己的徒弟也像发现新大陆似得。
刘老师也缝完针出院了,也知道昨晚的事情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观众反响太好了,根本不会有人还想着那个虎头蛇尾没完成的小品,不仅没有演出事故,反而变成了一场及其成功的演出。
刘老师对何向东是千恩万谢,还约好了到北京一定要请何向东和薛果两人喝酒表示感谢,薛果倒是特别高兴,乐呵呵的。何向东却是说自己滴酒不沾,但是愿意陪刘老师吃一段饭。
三人的饭局这就约好了。
王姐也过来和何向东攀谈了几句,说是以后在团里遇到事情了可以来找自己,然后便上车了。
团里面其他演员看着何向东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不过之前看关系户那种鄙夷的眼神倒是彻底不见了,现在的眼神有些钦佩又有些古怪。
开车了,何向东他们这一批青年相声演员都是硬座,快中午再发车的,午饭就在火车上解决,乘务员倒是也早早给他们准备了盒饭。
薛果拿出他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这货大早上就出门找吃的东西了,一直到出发的时候才匆匆赶回来,背了满满一包。
各种卤味,卤鸡酱鸭,还有腊牛肉,白切羊肉和羊杂碎,也不知道他从哪儿买的,味道简直是绝了。
车厢里面的人都端着盒饭过来抢,薛果和何向东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护食都没护住,都是年轻人,打打闹闹很热闹,你抢我的,我偷你的,你喷爹,我就骂娘。
这一来一回,甚是欢乐,何向东和这些人的距离也迅速拉近了,隔阂在迅速消失,大家也在互相开玩笑,骂街也不介意。
好不容易午饭在闹腾中吃完了,何向东刚准备歇上一会儿,就有人来叫他了,说是侯先生找他。
何向东赶紧跟着过去了,侯先生他们是在卧铺车厢,黄主任还有石先生也都在,还有几个人何向东也不认识。
这些人也是刚吃完饭,见何向东过来了,纷纷都起身说去别的车厢溜溜,石先生也站了起来,端起桌子上还剩的半只酱鸭:“唉,感冒了也就没胃口了,你们爷俩先聊着,我去找地儿把这只鸭子给解决了。”
何向东都快无语了,这还胃口不好啊,您这胃口都快好的没边了。不过薛果拿过来的这几样东西是真好吃,其中最美味的就是酱鸭了。
老店里面传承百年的秘制卤水把鸭子卤了一遍,然后再酱的,香味简直渗透到了骨头里面,鸭子很肥但是不油,瘦肉一点也不柴。整只鸭子已经被酱香味和卤香浸润透了,特别香,再用绵白糖把鲜味逼出来,那味道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来,坐。”侯三爷让何向东坐了下来,他拿出一包烟,自己点了一根抽了起来,问何向东:“抽烟吗?”
何向东坐下来答道:“我不会抽烟。”
侯三爷倒是也没管那么些,直接把烟盒放下,自己吞云吐雾起来了,他笑道:“爷们儿,你相声说的不错啊,这些年没少下功夫吧。”
何向东也很客气:“师叔,您过奖了,我还年轻说的也一般,不过倒是打小就开始学相声的,这些年也都没有放下过。”
侯三爷道:“是啊,干咱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基本功,基本功的训练绝不能放下一天,老话说得好,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等观众知道的时候,你演员就得死台上了。”
何向东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自学艺以来,这么些年,除非是病倒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否则他是一定要练功的,一天都没放下。
侯三爷抽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叹道:“现在很多相声演员就是基本功很不扎实,一点都不注重基本功的训练,就知道想方设法上电视走红,浮躁的不行。你没有真本事又怎么红的了啊,这个道理怎么就没人懂呢。”
何向东也叹了一口气。
侯三爷复又看着何向东年轻的脸庞,他脸上也露出了笑意,道:“不过你很好,没有年轻人的浮躁气息,一步步走的很扎实,你现在本事是够了,就是缺少机会和机缘,不然你肯定是一个响当当大角儿。”
何向东也笑了:“嘿嘿,您又夸我了。”
侯三爷没好气说道:“你以为我特地把你叫过来夸你啊,我是要骂你。”
“啊?”何向东微微有些错愕。
侯三爷瞥了他一眼道:“还啊?你有本事是不假,但你这随意的性子可要收敛收敛,我们这种专业团里面的规矩是很多的,你看看你在台上说的几个段子,你倒是真敢说,薛果那小子也真敢接。你以为老石真的拿酱鸭找地方去吃了啊,你信不信,现在薛果就在挨骂呢。”
说真的,何向东是有点想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突然就是有这种感觉。
侯三爷也不抽烟了,把还有一半的烟给捻灭了,道:“按理说呢,你有自己的师承,我算是外人,也轮不到我教训你的。你师父不在北京,按理说也是范文泉来教你的。但是你也叫我一声师叔,也是我把你带进来的,有些事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的。”
何向东真心实意道:“侯师叔,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尽管教训就是,您肯教我们这些晚辈,是我们的福分。”
侯三爷道:“其实你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很多事情我不说你也能懂,你多注意就是了。也幸好你们这次是救场,是有责任有担当的表现,也是一大功劳,不然就凭你们俩在台上那几个段子,少说也是一个处分。”
“以后在台上稍微注意一点,别再那么没辙没拦的了。还有啊,你们最后一场相声说完,怎么还开始返场了,还一连返了三次。”
何向东马上解释道:“侯师叔,这个我要解释解释,我是为了……”
侯三爷抬起手压了压何向东要说的话,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现场观众的效果,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团里其他演员包括领导都会认为你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年轻人,在舞台上狂妄自大,爱表现,没有团队意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你已经够优秀了,但也正因为你如此优秀,你更应该把你要注意这些。不是说以后让你缩起脑袋做人,更不是说怕事情,怕遭人妒忌。唉,也是我们这一行不景气,你需要展现给上面的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也能多一些机会,路也能好走一些。”
“你呀,就是太随性了。”侯三爷最后总结了一句。
何向东知道这是侯三爷对自己的谆谆教诲,虽然里面有些观点他不是太同意,但他还是摸着鼻子谢过了人家的好意。
两人稍微闲聊了几句,侯三爷又问何向东:“哎,你的那个园子现在还好吧。”
何向东答道:“现在还成,观众也越来越多,我们的收入也多起来了,现在光景很不错,观众们也爱看我们的演出。”
侯三爷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期待之色,看着何向东的眼睛,很认真说道:“一定要好好做下去,这个园子一定要做好,一定要尽全力做好。”
何向东抬头看着侯三爷,嘴唇微张,微微有些讶异。
侯三爷神色严肃继续说道:“只要你们这个园子成了,或许会给我们相声带来一条新的路,所以千万千万要认真地做下去的。”
听了这话,何向东也很认真点头,说道:“我会的。”
侯三爷道:“你们现在有没有什么困难,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何向东倒是也没客气,直接就说道:“目前最缺的就是演员了,尤其是缺有实力的演员,现在园子里面有三位老先生,都是退了休的。年轻一点就两个,还有郭庆也不是常来。”
“园子里面演出挺多的,也很累,一天下来每个人都要演个四场左右,我们年轻人还行,那几位老先生就有些吃不消了。”
“缺人?”侯三爷稍微琢磨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说道:“我倒是有个好人选,那人很合适。”
“谁啊?”何向东赶紧问了一句。
侯三爷微微眯起了眼,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道:“一个文哏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