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尺红帐,半截烛台。
即便两人心知肚明,这亲事做不得真,可仍抵不住氛围撩拨。
祈宁致的手被陆长青牵着,走过半截树桩,经过校场擂台,最后在万军之中祭了天地,拜了高堂。
清风拂过,撩起的红色盖头,像极了陆长青藏于心上的某物。
只是,物非,人也非...
当真是,一声叹息百转愁肠。
待到酒过三巡,陆长青步履蹒跚的晃到了军帐,彼时的祈宁致正吃着点心果子,想来是饿极了,陆长青会心一笑,将藏于身后的酱鸭腿给递了过去。
祈宁致自是欣喜异常,她特意用袖子扫清身前的一堆花生壳子,并放上一壶好酒才起身去接,陆长青则是替自己煮了一壶茶,坐她身旁自斟自饮,见她噎时,也会替她斟上一杯。
如此这般,看起来也是不错,祈宁致长的标志,东西也吃的文雅,一身红衣更是为她增色不少,若是个哑巴,陆长青觉得为其择选夫婿的难度或许会小一些。
待到祈宁致吃饱喝足,陆长青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祈宁致似是自问又似要询问陆长青,“合卺酒还要不要喝。”
“不用了吧。”陆长青想了想道,“本来就是做样子给旁人看,此处没有旁人倒也不用麻烦。”
“也对...”祈宁致双手合十顶在下巴处一脸憧憬,“合卺酒还是要等到跟我亲亲夫君一起喝的。”
陆长青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纸书文,“那便速速去找你的亲亲夫君吧。”
白纸黑字,一封休书。
祈宁致心里晓得的,陆长青答应成亲,不是因为男欢女爱,而是想用陆家的身份保她一时无忧,她原本也不该奢求什么的,可想到自己半生荣华,行至二八年华最是一生好风光时,竟要靠一纸休书过活,难免有些情难自抑,而陆长青偏是个不解风情的,见她伤情不仅没有安慰几句,竟还补刀问她,“这是,喜极而泣?”
“你个混账,我自然是高兴的,但你就不能明日再给我么?”
“早给早欢喜嘛。”陆长青愣了半晌突然想起来要给她擦泪,可他一届武将又怎可能会有丝帕在身,于是犹犹豫豫的将手伸了过去,只是祈宁致越哭越痛,瞬时便涨红了脸。
“你,别哭了。”陆长青心里一慌手上就有点不稳,手上不稳可不就坏事了嘛,他那手可是杀的了敌降的了妖,是真真能保天下太平的手啊。
这手毫无所觉的蹭到祈宁致那张细皮嫩肉的脸上,眼看都要破皮了,她才一口咬在了陆长青的手腕,“你搞搞清楚,我是被你弄到疼哭的。”祈宁致大约是觉得陆长青的手腕也有些硌牙,于是松口问他,“你那袖子里到底藏了什么武器,非要坏我容颜硌掉我牙才肯罢休么?”
陆长青黑着脸掀开喜服的宽袖,看到了盔甲的手护,手护上镶有铜片的确不大适合给人擦脸,也是难为人祈宁致能忍他这么许久,“...对不住,我盔甲没脱,忘了这事。”
“本公主正可劲高兴着呢,你怎么回事嘛。”祈宁致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哭,搞得陆长青很是心神不宁,但都说了,她此番乃是喜极而泣,若此时阻着人哭也不是什么仗义之事,于是陆长青决定斟杯茶水,等她哭累了喝。
陆长青与她相处几日,自认为也算了解她的脾性,果然没过多久,祈宁致就自个整理好了情绪,她就着已经放凉的茶水喝了一口问陆长青,“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陆长青细细品了一下祈宁致的话,想她一介公主既已决定另嫁他人,与之同屋而眠确实不好,但若新婚当晚就被踢出军帐,与他面上也是不好,当然,若是为此被人发现两人乃是假婚的话就有点得不偿失了,于是他想与祈宁致打个商量,看自己能否睡在屏风外,可不知怎的,话到嘴边,陆长青突然却换了一句,他问,“睡里面如何,睡外面又如何?”
“你要喜欢睡里面,我就睡外面啊。”
国之玉叶自然不能睡在外面,即便是屏风之外也是不可,陆长青觉得今日的自己怕是喝昏了头,于是忙补救道,“还是我睡外面吧。”
“好。”祈宁致褪去外衣爬到床上,往里靠了又靠,而后拍着身旁的空位对已然开始往外走的陆长青说,“来吧,这床挺大的,你睡中间都足够,我就占这么点大的位置就行了。”祈宁致说完,还伸手比了个较她脸般大小的位置。
“......”陆长青停下步子仔细辨认她的话。
“不来么,你还不困?”
“我指的外面...是那个外面。”陆长青指了指屏风之外,“你且睡你的,不用管我,而且男女之大防,你应当注意些的。”
刚将自己裹严实的祈宁致听了这话一脚踢开了被子,“你想什么呢?”祈宁致抓一烛台往陆长青脸前凑,差点烧到他眉毛,陆长青往后一仰急道,“你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小子是不是在思春。”说完祈宁致还当真端详起来,“若你是,小小帐篷不管你睡哪我都不会安全,若你不是,即便同床而眠我也不会有事。”
“......”
“当然,我很矜持,你也不必担心自身清白。”
“......”
祈宁致说的很在理,但陆长青却觉得麻烦,他虽不如古人枕戈待旦,但也是时刻警觉不敢放松戒备的,睡与不睡,睡在哪儿于他而言其实没有大的分别,更何况男女有别君臣有礼,他们白日里已经够胡闹了,若夜里还不顾礼数睡在一起,那成何体统,况且若传到他人耳中,怕也会影响自己为其择选夫婿。
两人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说辞,正是谁也不肯让步,好在军帐外面一阵混乱,似是出了什么事,陆长青朗声一句李遇可在。
李遇贼兮兮的回答,“少,少将军有何吩咐,李遇在。”
若放在平日,李遇敢这般说话早就被陆长青给打了,可此时他竟觉得无比亲切甚至还暗暗松了口气,“为何如此喧哗。”
“回少将军的话,鱼落网了。”
“好,带去白医官处。”陆长青看了一眼祈宁致又补充一句,“我跟你一道去。”
陆长青假笑一声伸手扶住祈宁致的肩膀,将她往远里送了送道,“小心烛火,我先去处理点事...还有不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