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收集证据（2）

蒋松到底是刑探处副官长，案情分析报告写的也算中规中矩，岳赟翻看的过程中还不忘看几眼站在他对面唯唯诺诺的蒋松，对他的“小市民”模样着实别扭。

“好歹是个领导，蒋处官这些年何故过的站战战兢兢……”岳赟合报告，调侃起来。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蒋松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攥着拳头的手握的更紧了。

“在刑探处二十年，规规矩矩，把结案率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小案子能尽快处理的绝不多加思考，重大案件能甩给地方刑所的绝不自己插手。您的行事作风还真是‘谨慎’……”岳赟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们干刑探的……谨慎一些准没错……”蒋松擦了擦额头的汗，诺诺地说道。

“是吗……”岳赟紧盯着他，也不着急，就像能看穿一切，等着对面开始哆嗦的中年男子自己“露出破绽”一样，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那为什么在官处官长的案子，您的分析报告写的那么草率呢……”

这话说的没带任何语气，声音平淡，语速缓慢，可蒋松听去却脊背发凉，手脚紧张的就快无处安放了。

“得了……这份报告写的不错……”岳赟轻轻呼了口气，起身在蒋松肩膀拍了一下，转身离开了专案组分析室。

待岳赟走远，蒋松终于忍不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方才岳赟的眼神冰冷又熟悉，一瞬间他也以为跟自己对话的是官云月。一想到这里，豆大的汗珠便顺着他的额头吧嗒吧嗒往下掉，原本整洁的制服早已湿哒哒地黏在身，扯一下，汗臭味便随之而来，一点都不像在空调房里待过的样子。

……

“你这两天是不是‘暴露’的有点多啊……”

熟悉的面馆里，小岸看着狼吞虎咽的岳赟，不满地说道。

“我又不是演员，我办案的样子就是如此，改不了……”岳赟含糊地说了一通，小岸勉强能听出她的意思。

“还有4天你就得回冥府了，在这之前，你多少注意点吧……”小岸也懒得劝她了，好在这具身体是“男性”，就算有所怀疑，也查不出什么。

“对了，让你查的何清……”岳赟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是李淳打来的。

“岳教授……我在申请缉查令的时候，发现……啊！”李淳还没说完，电话突然断了。

直觉告诉岳赟，出事了。

“坏了！”岳赟也顾不得吃面了，扔下钱，就和小岸火速赶回了刑署。

刚进刑署大门，就见院内的空地围着一群人。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岳赟分明看到地红了一片。

心脏在这个时候不安地乱跳起来，岳赟立刻闯入人群，到达了那片红色区域，然后就看见一具血肉模糊，四肢诡异扭曲，像烂泥一样软踏踏趴在地的尸体。若不是那身下午才见过的衣服，任谁也看不出这是李淳。

岳赟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后背汗毛随之炸开，她完全听不到周围嘈杂的人声，做刑探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恶心感这会儿迅速袭来，她本能地捂住嘴，尽量控制自己不发出呕吐的声音。

闻声赶来的几个文职小姑娘见到此景象，不是吓晕就是瘫软在地，而调查组的其他同事显然没搞清楚状况，直愣愣杵在原地，竟没人敢前查看。

岳赟抬头看向李淳有可能掉下来的天台，那里空空如也，仿佛他的坠落与那天台毫无关系一样。低下头的瞬间，岳赟突然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在尸体旁边，看到了身体犹如提线木偶般逛荡着、木讷地盯着地这坨“肉身”的李淳！

岳赟刚要叫他，就被小岸制止了。随后，一道灰色的光洒在“李淳”身，几秒过后，他便和那束光一同消失了。

“都散开！”说话的正是刑署的卢柏松署官长，他也是听到声响才从楼下下来，看到李淳的尸体后先是一震，随后，硬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并遣散了这些围观的官员。

卢署官最后的目光落在双眼通红，周身微颤的岳赟身，他淡淡地说了句“岳教授……请随我来一下……”，便转身又走进了办公楼。

岳赟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无法思考，无法判断，甚至连卢署官说的话都没听见。

“卢署官叫你呢……”直到小岸提醒了他第五次后，他才反应过来，木木地点点头，然后就像傀儡一样，机械地从段世友他们震惊的眼神中穿了过去。

……

“胡闹！”

岳赟前脚刚进卢署官办公室，随后便听到卢署官的咆哮。

“岳教授，你是来做顾问的，不是来干涉办案的！这两天你的所作所为我不是不知道，但想着你还不算过分就没管，谁曾想……李淳现在出事了，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岳赟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没想明白，李淳听到了什么惨遭杀身之祸，又或者，是什么重大秘密让他必须以死来掩盖！李淳最后的话说的是“申请缉查令的时候……”这之间有什么关联？还是说……想到这里，岳赟突然瞥了一眼卢署官。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卢署官发现她没有反应，于是怒气冲冲地敲了敲桌子，试图“唤醒”这位“神游”的年轻教授。

“没有……”岳赟自言自语道，他回想了一下李淳的尸体，无论是他的身，还是周围，岳赟都没看到疑似《缉查令》的纸张。

“你说什么？”卢署官以为他的意思是“没必要解释”，气的面红脖子粗，甚至爆了粗口。“他X的！短短几天，给我搞出个人命！我会提请刑司，请你回去接受调查！”

“你在……害怕什么？”发了些许呆，岳赟突然抬眼，疑惑地看向他问道。

“什么？”卢署官显然没想到岳赟会这样问，犹豫中躲避着他惊疑的目光，竟一时语塞。

“无事……不用您说，我自己会跟刑司解释……若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岳赟眨眨眼，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她微微颔首，也顾不卢署官脸色由苍白憋至通红，在他还未发难之前，闪离了局长办公室。

“你可以……刑署被你得罪个遍了……”楼道拐角处，小岸插手靠在墙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岳赟本来没想搭理他，经过他身前时，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睛。“能不能……”

“不能！”小岸放下手，瞪了他一眼，显然是知道她要问什么，立马回绝。

“可那计程司机……”岳赟皱皱眉，回想了一下，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拽小岸的衣服，显露出满脸的“渴望”。

“两码事好吗！你想都别想！”小岸就知道他会提这茬儿，直接甩开手，说道：“那计程车司机是为了给你提个醒，我在冥府了问过了找鬼差假扮的！跟李淳可不一样！就他现在‘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模样，你打死我都问不出话来！况且，灵体非正常死亡的都不会记得是谁害死了他……别这么看着我……你是个意外！但不也没看清是谁打死的你吗！”小岸说到后边，就发现岳赟的神情充满疑惑，好似在说“他记得！”

“那总可以知道他死前听到了什么吧！”岳赟似乎还不死心，李淳死得如此凄惨，若不替他报仇，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我明白你是心疼他……可你也看见了……李淳的灵体跟他死的时候一样，不能说话，不能写字，你想从他嘴里知道什么……哎呀行啦……我知道，你特殊！灵体‘天生丽质’，除了枪孔，脑袋没事……他跟你可不一样……散成那样，我缝都缝不起来……”再次捕捉到岳赟紧蹙的眉头，小岸露出了一副“饶了我”的表情。

“压根没指望你……诺大的冥府，都没有个针线活儿好的？比如……织女？”岳赟白了他一眼，问道。

“你可拉倒吧！”小岸就差把口水吐他脸了，轻哼一声，说道，“人家织女忙着呢，再过个把月就七夕了，有那功夫还琢磨穿哪条裙子会牛郎呢，哪有空去冥府缝灵体啊！”

“这么说，真有织女！”岳赟眼前一样，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起来。

小岸“……”

“行吧……也不是没有办法……我需要回一趟冥府去找一个‘人’……”沉默片刻，小岸叹了口气说道。

“谁？”岳赟问道。

“洗冤司刑探官——宋慈，宋惠父……”说到这里，小岸得意地扬起了头。

宋慈，唐相宋璟后人，南宋生人，著名提刑学家，现代提刑界普遍尊他为“世界提刑学鼻祖”。

“我发现宋朝的人才都汇聚冥府了……有没有钟馗啊！”岳赟调侃道。

“钟馗是唐朝人！比你祖先官仪还早！”小岸感觉自己面部肌肉都抽搐了，不愿再多看一眼，丢下一句“我回来之前莫要轻举妄动！”，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