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重启（2）

门外的岳赟早已泣不成声，他多想冲进去，告诉她的默言哥哥“月儿在此！”

但是……有什么用呢？午夜一过，他便要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冥府，她和迟默言的缘分在官云月被打死的那一天就戛然而止了。

小岸站在他身后，无法感受他撕心裂肺的痛，他从未见过岳赟如此模样，哪怕是死亡都不足以令他哭的肝肠寸断。

“果然感情才是人类最脆弱的东西……”小岸想着，他不打算安慰坐在轮椅哭的昏天黑地的岳赟，自己种下的因，也只能自己结果……

“官处官长是一名优秀的刑探官！”迟默言打开棺盖，将那枚戒指戴在她手，然后轻轻吻了下她的无名指，随后盖官，走到她遗像面前，正正说道，“我们永远失去了战友、亲人，甚至……爱人……但是！我们要替她活着，对得起她帽檐的金色盾牌，对得起国家的期待！因为我们是……刑探官！”迟默言一反之前温和、轻柔的语气，这般说得郑重其辞，铿锵有力，引得在场所有刑探官为之动容，纷纷将手中的帽子重新戴回，列队站好，像官云月的遗体重重行了军礼，随后异口同声道：“守护正义！不辱使命！守护正义！不辱使命！”

“除了官处官长，李淳的牺牲也是我们莫大的损失，几天后我们会在这里再次为李淳举行一次追悼会，以祭奠为了正义献出生命的英雄……”迟默言抽噎两下，缓和了语气，轻声说道。

“追悼会结束后，程乾就要送往诏狱了……我们去送送他……”岳赟抹了把脸的泪，从轮椅站了起来。“没多少时间了，这个……不需要了……”

随后他与小岸来到了刑署的诏室，程乾正神情自若地坐在里面发呆，见岳赟出现，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意外。

“怎么……你知道我会来？”岳赟打开门走进去，轻声问道。

“每一个即将送到诏狱的犯人，临行前云处都会看一眼，询问对方有什么心愿，能否达成……还真是……操不完的心……”程乾说着说着便笑了，然后仰头，露出一脸倦意，漠然的看着她说道，“岳教授跟云处很像，我就在想……我走之前会不会得到你的青睐？果然……我猜对了……”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岳赟嘴角抽动些许，眼底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惊异，缓缓问道。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将我推进无法自拔的深渊，但我能猜到刑署内部已经不干净了……所以……我暗中调查了一下……尽管对方的IP地址无法显示，但时间线却惊人的一致，那就是他每次给我打电话都会选在下午4点30以后，为什么呢？因为这个时间，正是大家准备下班的时间，不出意外不会离开自己办公室太远……”程乾瞥眼看着岳赟，眼神麻木却镇定，就像一个精神病人徘徊在“正常”与“异常”之间，让对方摸不清他说的是否合理。

“继续说……”岳赟示意道。

程乾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李淳坠楼的地方没发现任何物品，其中就包括他的手机，一定是有人拿走了。于是当晚我托朋友‘黑’进了兵团的‘天龙系统’，用兵团专用卫星寻找手机定位。”

“你这个朋友够有本事的！还能‘黑进’兵团的导航系统不被发现！”岳赟轻哼一声，调侃了一句，“再说你也很厉害啊……我都是第二天才想起来找李淳的手机，你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真不愧是老刑探！”

“这些都不重要……而且你也别想从我嘴里知道他是谁……我能告诉你的便是，李淳的手机被干扰，所以你们无法通过常规定位找到，但兵团专用卫星却可以通过手机发出的微小电波定位，即使关机，只要手机里有导航，就能找到。因此……李淳的手机在……”

“卢署官办公室……”岳赟没等他说完，就接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

从程乾惊讶的眼神中，岳赟便知自己猜对了，于是，他耸耸肩，说道：“我也是猜的……其实我对他早有怀疑……你这么一说，我便试探一下，结果跟我想的一样……”

程乾一听又乐了，那是一种佩服的笑容，他感叹道：“原来如此……真不愧是云处的……学弟……”

“你既然知道，那日为什么不说出来？”岳赟露出一副“不敢恭维”的神情，转脸又问道。

“知道又如何……当你有了牵挂，便不能随心所欲……我终究是犯下实案的人，说与不说都不能洗清我的罪过，那不如让我一个人承担，省的祸及……”程乾说道这里便停下了，岳赟也猜到一二，对方应该是以他母亲做为要挟，让他“闭嘴”。

“真够狠的……方才在官处官长的追悼会还‘振振有词’地喊口号，想不到背地里竟是这般乌烟瘴气！”岳赟不禁咒骂一声，眼中的怒火也随之被点燃。

“岳教授……一看你就是一位维护正义的人，就像你会跟云处一样送犯人离开。我相信，刑署的黑暗会在你手里终结……前提是，你得活下来……”程乾眯起眼睛，突然抓向了肩膀的绷带，用力一扯，连同粘连在绷带的血肉一起拽下来，疼的他不禁睁大了眼睛轻声哀嚎。

“你这是干什么！”岳赟没想他会这么做，一时间有些慌神。

“这是你要的……证据……”程乾将绷带丢给岳赟，绷带下面绑着一枚片状的U盘。“这里面是我跟‘神秘人’……所有的通话录音……以及……李淳手机定位……的视频……如果你不来……它们会随我……一起下地狱……你既然来了……就要活到……谜底揭晓的那一天……”程乾疼的青筋暴起，他肩膀血肉模糊，岳赟看着无比心疼。

“你别动……小岸，去叫医官！”岳赟赶忙扶住他，并示意他不要说话。

“岳教授……我想再次……问你一句……你说……云处……会……原谅……我吗……”程乾紧紧抓着岳赟的胳膊，眼神中尽是渴望。

“我不知道……”岳赟心里跟长草一样，此刻他内心五味杂陈，若说不恨，绝无可能，毕竟死于他手！她不想骗他，只能选择不答。

“也对……问你肯定不知道……没关系……等我死了，自己去问她吧……”程乾冷笑一声，松开了手。

“去诏狱……保重吧……”岳赟站起来，看到医官火速赶来，便离开了。

“你要怎么做？”小岸见他急冲冲的跑出去，赶紧追来问道。

岳赟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下午5点，他说了句“如果时间还来得及……”，便找了间打印室，打开电脑，插U盘，戴耳机，一气呵成。

“小岸，帮个忙，趁着还没下班，给知产署打个电话……”

他居然忽略了程乾会录音这件事，真是“反其道而行之”！看来他对这位犯罪心理学高手琢磨的还不透，现在想来十分懊恼！如果当时他有所察觉，就会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分析。此刻他并不是要听通话记录的具体内容，而是运用他刑探技术的知识，在录音里寻找蛛丝马迹。

小岸知道他工作时不能打扰，尤其是需要认真分析每一个变声之后的原音，就更不能被外界干扰。于是，他很自觉地在打印室设了一道结界，这样经过的人便不会知晓里面有人，自然也不会进来。

官云月的博士论文就是《论刑探技术中甄别变声之后的原音的重要性》，去年他还申请了一项甄别软件的知产，本来审核已经结束，就等着发证了，结果因为申请人的亡故，知产署那边便将证书搁置下来。虽然这款足以改变刑探界科学发展的软件没能如约面世，但原始资料岳赟手里都有，并且传到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邮箱中。

好在这个邮箱没有被别人查出来，这还要感谢一下蒋松那个饭桶！岳赟暗自一笑，打开邮箱，把绝密文件夹中的甄别软件下载了下来。

导入录音和卢署官过去演讲的音频资料，岳赟开始按动鼠标和键盘，一帧一帧分析。屏幕有两个框，面的是通话录音，下面的便是演讲的音频。两道光标跟随两段音轨下摆动，并留下绿色的波纹，在经过某些帧点时，光标会变成红色。这款甄别软件被官云月命名为“连连”，所用的技术是在声音寻找语气的重合点，那些变作红色的帧点就是两段音轨中的语气落音重合点。音轨播放结束后，再对重合点进行数据分析，如若重合点超过85%，即为可怀疑对象。岳赟把程乾提供给她的4段录音全部分析了遍，重合点居然达到了95.38%，基本确定本人无疑！

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9点，岳赟将数据传、留存倒邮箱后，再把分析报告打印出来。知产署那边小岸已经沟通完了，甄别软件的证书也用同城快递火速邮寄了过来。

“最后3小时……”岳赟自言自语道，拎着报告，走出了打印室。

“去哪？”小岸问道。

岳赟淡然一笑，说道：“去会会这个‘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