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云月做了刑探后,有一段时间极其烦躁,兴许是抓了太多罪犯,又射杀了一众凶恶之徒,每天干着“刀尖、枪口下舔血”的工作,整个人都有些魔怔,整宿整宿失眠。于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跑到道观的纪念品商店,“请”了一本《太老君静心咒》回来,本是作为睡前读物,加速睡眠的,于是熬读了半个多月,睡眠质量没得到改善,这篇道家名作却是倒背如流了。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①
此刻他也不知为什么叨叨起来,兴许是一种心里安慰,又或许周身实在太痛苦,若不转移注意力,她就只剩抱着牙齿崩裂的态度,啃咬病床围栏“以痛止痛”了。
就这样把“静心咒”念叨了好多遍,岳赟自觉困意袭来,周身疼痛减轻,她便陷入了昏睡。
……
再次睁眼已是半夜,他也毫无意外地被“卷土重来”的噬骨之痛“唤醒”。刚要感叹“静心咒”管用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窜入了他的大脑中。然后整个人就跟了发条一样“腾”地坐起来,直勾勾朝着味道之源机械地迈出了脚步。
这味道是从病房外面发出来的,此时已经熄灯,岳赟的病房在楼道的尽头,除了另一侧护官站的淡淡微光,整个楼道昏暗至极。他此刻眼珠微微泛着红光,如同夜间的红外线一样,在一片黑暗中寻找着血源。终于在隔壁病房的门口,发现了溅在地的斑斑血迹。
小岸千算万算,算漏了这是外科病房,时不时会有开放性伤口的病患送进来,残留血迹是最正常的了。
岳赟嘴角一咧,露出一副阴森、恐怖的笑容,她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深吸一口气,用力嗅着空气中的阵阵血腥。
病房内的环境在岳赟如同装了夜视镜般的眼睛里一览无余,那名患者正在昏睡,他的腿绑着纱布,像是刚做完手术,纱布星星点点正是溢出的血渍,岳赟闪着已经红的发紫的眼珠,兴奋地舔了舔牙齿,悄悄朝他走了过去。
俯下身,岳赟尽可能贴近那名病患的伤口,执手扇着反出来的血腥味,贪婪地吸进了鼻子里,然后满足地吞了吞口水,露出了不知何时延伸出来的尖牙。
眼看就要咬去,“静心咒”的咒文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眼眸红光闪动几秒后,变回了明亮的黑色。
岳赟猛地起身,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大口喘息着,随后憋住一口气,逃也似地跑出了病房,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心从刚才就狂躁地乱跳,岳赟后怕地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牙齿已经恢复成原样,对血的渴望也逐渐消散了。
“我去……吓死宝宝了……”岳赟后仰,直挺挺躺在病床,此刻她有一个特别“正经”的想法,找时间溜回官云月的家,把那本《太老君静心咒》偷出来,一定三柱清香,好吃好喝供起来。
定定神,他感觉睡意全无、精神的很。为了避免自己再“犯错误”,他决定“关闭五感”,直到期限结束。
那么问题来了……“关闭五感”是个技术活,他这个“菜鸟”府君不会啊!
于是掏出手机,在网查了一通,最终停留在瑜伽的入定之术——冥想。
冥想是瑜伽中最珍贵也是最难的一项技法,作为实现入定的唯一途径,有着高大的存在感,是无数瑜伽爱好者可遇而不可求的技法。岳赟自认为资质不差,还是官云月时,也响应过街道号召,去参加了一时半刻的培训,最后毫无违和地以“沉睡”告终。
岳赟扯下床单铺与地面,按照网的说法,有板有眼地“练”了起来:②
他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坐在瑜伽垫,由于胸前有伤口,后背是挺不直了,他他只能先闭眼睛,调整呼吸,在佝偻的身体试图放松。随后他慢慢睁开双眼,视线由大腿慢慢向凝视着……手机的闪光灯(因为没有蜡烛,他用手机的闪光灯代替了)。
接下来,他专注地观察闪光灯的颜色、大小(没有……)、形状(也没有……),尽管网要求尽量不眨眼,但这探照灯似的闪光灯着实刺得晃眼,她盯了一会后,倒是也流下了眼泪,不过不是自然流下的,而是被晃的。
再下来,他慢慢闭眼睛,幻象闪光灯凝聚在眉心,直到光源变得模糊时再次睁开眼睛凝视它,重复5次,保持专注和放松的状态。当然,专注可以保持,放松确实不可能,每次岳赟想象闪光灯熄灭后再睁眼望去,又被晃的画面清晰。于是他决定直接进入最后一步——让自己平躺下来,全身放松。
瑜伽是个神奇的技法,岳赟在运作过程中不知道被扰了多少回,却还是在躺下的瞬间,有了些许效果。只是岳赟不知道,这多半还是“清心咒”的功效,再搭配瑜伽冥想技法的静心、凝神,他的“血瘾”还真是得到了一些控制。
待早晨小岸“光顾”时,看见躺在地,面色平静的岳赟,着实吓了一跳。若不是他呼噜声震耳欲聋,小岸当真以为他又“死”了呢!
“有床不睡躺地,你是预备转做‘苦行僧’吗?”小岸轻轻踢了他一下,调侃道。
“别侮辱‘苦行僧’,我自认酒肉穿肠过,受不了那份‘苦’!”岳赟缓缓睁眼,泄气地说道,“拉我一把,硌的后背疼……”
“你脸色不太好看?”小岸扶他躺在床,岳赟总算有了一丝松软。
“嗯……你拔了我的消炎药,现在我还发着烧呢……更何况昨天发作的厉害……差点就‘破戒’了……”岳赟点点头,说道。
“怎么挺过来的?”小岸问道。
岳赟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独门绝技……保密……对了……默言哥哥如何了?”
小岸嘴角一撇,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放心吧……他没事了……昨天白蘅和其他同事都去看过了……你的事他们还不知道……我下了咒,这两天他们不会记得有你这个人……”顿了顿,小岸继续说道,“还有一天……发作会大于昨日……你顶得住吗?”
岳赟沉思些许,诚实的摇了摇头:“要不你把握绑床……我不确定是否能像昨天那样……毕竟这一层都外科病房,血腥味太重了……”
小岸:“绑不了,勒破了你就‘如愿’了……”
“那你跟我聊聊天,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可好……”岳赟撇撇嘴,说道。
小岸:“你想听什么?”
岳赟看向他,意味深长地反问道:“那你想告诉我什么?”
小岸余光扫向她,正正神情,说道:“卢柏松前天下午在诏狱自杀了……后被锁魂咒锁住了生魂,逃了出来……”
“自杀?”岳赟眉头一皱,随后笑了一声,说道,“也对,他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别想从诏狱出来了……倒不如自杀来的痛快……”
小岸:“他生前最痛恨你,这回被利用,有一半是主动要找你寻仇……”
岳赟:“可查到是谁给他下了咒?或者说……最后一个见他的是谁?”
小岸脸色一沉,眼底闪过一丝忧虑,微微说道:“倒是有一个人在卢柏松自杀前两个小时去探望过他,只是他似乎是刻意躲避了有监控的区域,没有拍到正脸,也看不出男女……看来应当是对诏狱十分熟悉……”
“又是‘内部人’干的吗……”岳赟眼眸里光影翻涌,心头一紧,不知是为法刑界的黑暗痛心还是为这糟心的世道难过。
“下咒之人定不会知晓你能将其射杀,看他的手法,应当出自同一个施咒者。只是,三魂已失两魂,他应当不会再继续施咒了……”小岸说着,看向岳赟,发现她的脸色又变了。“要发作了吗?”
“嗯……还头晕的厉害……果然做完手术不用消炎药不行……”岳赟忍住体内逐渐升起的噬骨之痛,艰难地点了点头。
岳赟脸色越来越惨白,就像失血过多的伤者,嘴角抽搐,全身蜷缩,剧烈地颤抖着。他视线逐渐模糊,双手不停挠着衣服,强忍着由内而外散发的奇痒和剧痛。
小岸的目光始终在岳赟身,焦灼又沉重,心脏仿佛被挖了一块,揪着疼。
“愣着干吗……如果你不想让我抓破自己,就把我按床……”岳赟吃力地抬起眼皮,保持脖子挺直,小岸轻“嗯”了一声,立刻将她扑在床,死死抓住她摊在身侧的双手。
楼道浓郁的血气刺激着岳赟,他本能的张开嘴,露出两颗逐渐伸长的尖牙,瞳孔微微变色,闪出阴魅的红色微光。
“屏住呼吸……”小岸倒吸一口凉气,加大了手的力度,同时贴近了岳赟,附耳低吟。
岳赟炑地盯向小岸的脖子,在那片白色的皮肤下,血管肉眼可见,就像啄木鸟盯着树干下蠕动的美味一样,此刻不咬下去,鬼知道会隐到哪里。于是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头,对着小岸因为用力而隆起的血管狠狠咬了下去。
“啊!”小岸疼的大叫,用力一挣,将岳赟的脑袋粗暴地掰开,狠狠按在床。“你咬我干吗!我流的又不是‘血’!”小岸抹了抹脖子被岳赟咬出的两个洞,两股红色的液体正“渍渍”往外冒,那是彼岸花魔灵周身运行的汁液,并非血液。
①节选自道家《太老君静心咒》
②介绍瑜伽的段落部分选自瑜伽冥想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