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岳赟摩拳擦掌,似有要下墓的意思。霍利署官长闻此大惊,赶紧拦住她,苦口婆心地说道:“您可别介……马就中元节了!这里不干净!”
岳赟被他这么一“提醒”,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拉着霍利署官长的胳膊,使劲摇了摇,说道:“您不说我都忘了!霍顿璞藓是不是要来祭祀?”
霍利署官长微愣,卡着脖子似的生硬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要进去看看,万一当天出什么岔子,岂不葬送了天朝未来的花朵嘛!”岳赟说完,看了小岸一眼,小岸会意,扶着他朝墓地的入口走去。
“岳教授!”何清本来想跟着,被岳赟制止了。他朝何清温和一笑,轻声说道:
“这里是墓地,女孩子就算了吧……霍利署官长,您也别跟着了……跟我们这姑娘回刑署吧……”
经过挖掘,康錾王墓已经是四面大开,他们顺着炸坑边微微变形的甬道走进去,来到了一道镶嵌着青面巨兽门环的青铜门面前。这道门被空气侵蚀已经褪去了原有的颜色,面布满了不规则的黑斑,显然是氧化后的结果。但岳赟觉得这门不太对劲,感觉像一座假的。
“霍顿僧岑踩地雷的位置正好位于主墓室,所以这入口居然没有被破坏。有一点我没懂……加炸出来的那枚,一共有十二枚,为什么其中的十一枚都放在耳室而不是主墓室呢?”岳赟打量着这道门,说出了心中疑虑。
“也许是当时的一种祭祀仪式。‘十二’在古时象征着一个完整的周期,也是力量鼎盛的象征。任小兵也说了,普贤拿走了一大块血玉,保不齐就做了十二枚挂坠,之所以将它们分开,或许是怕罗刹血玉威力过大,黑曜石镇不住。”小岸想了想,说道。
“千年前,你也在,怎么,没关注过这事吗?”岳赟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
小岸白了他一眼,抗议道:“我很忙的!那会儿又不像现在,冤假错案多了去了!谁有功夫去关注这些啊!”
岳赟笑笑,轻轻推开了这座青铜门。他真的是轻轻推开的,因为根本就不需要使劲儿。最后还不忘问了句:
“这门还真是假的?还是三合板的!”
“千年前的文物放在这吹风,可不是你们阳世学者的做派。我猜肯定是复制了一道,原来那道门八成拆走了……”小岸耸耸肩,说道。
“要我说,门都没必要放……里面都露天了,留个门做装饰不就是多此一举吗!”岳赟走进一片光亮的墓道,调侃两句,忽然说道,“康錾王死后肯定没带着罗刹血玉,不然冥府还不得炸锅啊!你说这玉会放哪儿呢?不能离太近,又要起到镇压的作用?”
岳赟说着,便来到了康錾王的主墓室。这里已经是空空如也,除了断裂的墓砖便是满地的红土,别说祭品了,连个棺材的影子都没见着!
“门都造了,也不差摆个复制的棺材吧!”
岳赟有些微微失望,他还以为能目睹一座惊世骇俗的地宫,比如被锁链吊起的棺椁,贴满了各种符咒,顺便再欣赏一下机关留下的痕迹,或者感受几近黄昏从风口吹进的阵阵寒意。如今,啥也没有!活像个毛坯房!
其实康藏王的地宫并不大,穿过甬道就是主墓室,两侧为耳室。全走下来也就不过80多平米,倒像是一套中规中矩、南北通透的两居室。对于一方诸侯来说,这规格连中原的普通官员都不如。可见他在当时老百姓的心中有多不受待见。
“你想看的文物都在博物馆呢,这儿杂草都长老高了,显然是被废弃了……”小岸瞥见墙角几株倔强的在黄昏风中摇摆的狗尾巴草,似乎努力地刷着存在感。
岳赟眼前一亮,问道:“这倒新鲜了……怎么着也算是震惊一时的康錾王的地宫,怎么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
“不难理解……这座墓地太过诡异,又流传着乱七八糟的鬼怪传说,达到考古目的就行,自然不愿意在这里建个遗址看管起来,万一值班的人出事了咋整……”小岸说道。
“行吧……去耳室看看……”岳赟点点头,朝着左边那座被封闭的耳室走去。
此时天空渐暗,本来雨停后好不容易射进来的阳光又渐渐隐藏在树间,在地宫敞开的地面印出张牙舞爪的树枝倒影。
“后天便是中元节了……这鬼地方还真是让人充满想象……”岳赟有些膈应,不光是感觉随时都会伸出的树枝,更多的是耳室前那贴着封条,锁着铁链子的大门。
“十一枚罗刹血玉……不知其威力如何啊……”岳赟心里也没底,她摸出手枪,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大门处的铁链。
“砰砰”两声,岳赟打断了铁链,扯开封条,用力一推,将这座铁门推开了。
“嗯……这门倒是铁的……”
这里的封顶没有挖开,里面漆黑一片。腐臭味、血腥味、锈蚀味夹杂在一起,如今一股脑窜出,令他二人不觉后退两步。
“这里面是死了多少人啊!”岳赟很少在尸体面前呕吐,除了次李淳出事时的条件反射,他就算看到修老板都没有什么反应。但这耳室里弥漫的味道就如同毒气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经,幸亏没第一时间进去,要不肯定会在陪葬的耳室里留下现代人的痕迹……
他俩在外面等着气味散的差不多了,才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捂着口鼻走了进去。
“霍利署官长不会把那些枉死的盗墓贼就地掩埋了吧……”小岸五官都扭曲到一起,他瞳色渐红,直到适应了这片黑暗,看清了周围。
这个耳室小的可怜,里面的随葬品更是乱七八糟地堆得到处都是,这中间果然还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挡着路。若不是那些血玉自带的发光功能,这俩绝对能先把它们扔出去再挨个挑拣。
“你小心点……”岳赟知道小岸的体质不能与血玉接触太久,于是刻意拉了他的胳膊,示意不要靠太近。他切换了赦魂,对准血玉,一步步挪过去,毕竟没有小岸的夜视眼,这看似几米的路,他磕磕绊绊的走起来还真是费劲。
眼前这些罗刹血玉,成环形,平放在类似于石槽的容器里,这容器兴许也是黑曜石所造,因为血玉虽然发着光,却十分暗淡,看起来更像是快没电的灯泡。
“一、二……嗯?”岳赟数了一遍,突然皱了皱眉,“怎么有十二枚!”
小岸定睛一看,果然,在那个容器里,是十二枚罗刹血玉。
“谁放回来的?”岳赟不自觉地惊呼一声,却对了瞳色猩红的小岸,不禁心头一紧,心想:“坏了!”
小岸泛着红光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岳赟,在手机灯光下显得毛骨悚然。岳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从他局促的呼吸中感受他的面部正在诡异地颤抖。此外,他分明听见小岸的后槽牙“吱吱作响”,就像突然苏醒的僵尸,随时会扑向他。
外面暮色渐深,岳赟逐渐调整了呼吸,在刺眼的灯光中静静地看着小岸,他不知道小岸会做出什么举动,但有一点一定不能忽略,那便是,如果他动一步,必死无疑。
“十二枚血玉……果然威力不浅啊!”岳赟心想着,任凭额头的汗水滑落却不敢擦拭。小岸紧盯着他,就像黑暗中的狮子盯着不远处草丛中的猎物一样,似乎等待合适的时机。
岳赟不知道的是,小岸内心正在极力挣扎,眼中尽是岳赟惊愕又慌乱的身影,脑海中却在模糊与清醒间不断翻转。他的双手攥得紧紧的,手心都被指甲掐出红印,他试图用疼痛提醒自己,对面的这个人……死都不能伤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外面天空已放晴,恰似星罗密布的恬静夏夜。月亮的影子洒在婆娑树影间,发出淡淡的光芒。微风夹带着夜虫低鸣,稀稀松松的,为这片死气沉沉的目的带来一丝活力。
然而,这份柔和也只在外面,此时在地宫的耳室里,岳赟和小岸仍在对视。岳赟站在一堆尸骨的夹缝中,腿已经绷到麻木。胸口的伤痕混合着汗水,沙沙痒痒的,握着赦魂的手也近极限,不停地颤抖着。他的心脏不受控制般咚咚地大声跳动着,他本能地想逃离,但略显惊慌和游离的眼睛却被小岸的赤瞳深深锁定,动弹不得。
小岸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寒气,空气仿佛被冰封一般,与原本潮热的夏夜格格不入。这里静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快,一个慢。
“能不能聊聊……”岳赟血肉之躯终归坚持不住,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忽的一松,半身也跟着垮下来,肩膀耷拉着,似要跌倒。
小岸扭动着脑袋,嘴里艰难地蹦出“快……离……开……”三个字,显然这几个小时他仍然没有停下“理智保卫战”。
“一起……”岳赟试图迈腿,但肌肉的僵硬令她踉跄几步,险些撞还在与思想做斗争的小岸。他顺势抓住小岸的胳膊,也不管他是否配合,强拉着出了耳室,逃到了外面。
脱离开血玉的束缚,小岸的情绪逐渐平息,瞳孔也慢慢恢复,只留下虚耗过度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