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么……”岳赟一回来就直奔主题，吴谦似乎知道躲不过去，叹了口气，将他知道的一一道来。

……

作为玉石鉴赏官之一的吴谦，并不出挑。他没有深厚的造诣，也不爱争锋抢功。他只想本本分分，在小众群体混出个名头也就知足了。俗话说“老百姓能撑起半边天”，他为中小阶层判断玉石时，字字中肯，利害关系说的明白透彻，既不夸大，也不端着，他跟买家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您看中的这块玉石就值这个价钱，有钱您就投，没有别硬抗……”

实实在在为广大人民群众谋福利，因此在“小赌怡情”的普通百姓心中人缘极好。久而久之，愣是将“玉石界双雄”的任小兵和王昊拆分，形成了“玉石界三巨头”的别扭局面。

任小兵逍遥惯了，无所谓名声大小，对吴谦更是谦和有礼，说不熟络，却也没落井下石过。但王昊就不一样了，他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吴谦，觉得他的鉴定能力就不了台面，和他并驾齐驱，着实丢人。

每次的玉石拍卖会，三人同时出现时，王昊仗着自己是吴谦的前辈，都会有意无意地冷嘲热讽一通。任小兵不爱管闲事，自然事不关己，冷眼旁观，顶多就是觉得王昊说重了，不痛不痒地找拨两句。

去年，任小兵带回血玉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凡玉石界业内人士都知道这个所谓的“秘密”。王昊那颗强大到躁动不安的虚荣心催着他天天儿舔着脸对任小兵软磨硬泡，可对方不为所动，愣是不搭理他。

去年年底的公司年会，王昊喝多了居然对着吴谦大放苦水，说任小兵“不仗义”，“好东西都不愿意分”之类的，还借着酒胆儿放出了“早晚会把血玉弄到手”的狠话。吴谦权当他酒后胡说，也没太在意。

直到今年夏天，王昊戴着那枚血玉挂坠在吴谦面前嘚瑟了好几天，还美滋滋地告诉他是收买了任小兵的伙计，才把血玉转让的。尽管花了大价钱，但这血玉的价值远不于此。

“你知道血玉通灵吗？”

在他们公司的茶水间里，王昊轻声对吴谦说道。

吴谦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压根儿不知道王昊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难不成是“嘚瑟癌晚期”，不找人炫耀一番就难受不成？

见吴谦没反应，王昊权当他是听傻了，于是自顾自说了起来。

从王昊的表述中得知，修老板除了认识任小兵，也认识他王昊。这也正常，玉石圈子能有多大，何况专注赌石的富豪们，肯定追着结识大有名气的鉴定师。

“修老板，您怎么就把血玉拱手让人了呢！”

今年7月份的酒局，王昊露出了一副“包含了”似的的悲哀模样。

“那玩意儿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它干吗？”修老板胡乱干了一杯白酒，面色微红，毫不在意地说道，“任小兵也只是锁起来，也没到处显摆……”

“您这纵横玉石界时间也不短了，这点猫腻都看不出来？”王昊皱皱眉，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然后低声说道，“毕竟是墓里的东西，他任小兵肯定得等风头过了才能出手……这可是罕见的稀罕物，一出手就不是几千万的交易……”

“他不是那样的人……”修老板有些醉意，咧嘴一笑，说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就明摆着告诉您，那血玉我垂涎许久，您若是不出手，我就自己来……”王昊说着，还不忘看修老板的反应。

“我现在没空想这些……你也看见了，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在我地产公司名下的楼里闹事，动枪就算了，还他X的袭击刑署！得……大楼被查封了，我现在郁闷着呢……血玉再好，也不能换回我的楼……你有能耐你去……我不掺和……”修老板一想到自己黄金地段的房产被查封就恨得牙痒痒，得亏房地产是他名下众多公司中的一个，要不这一查封，不得赔的倾家荡产！

王昊诡异一笑，似乎很满意修老板的答复。接下来，他便收买了付广全，得到了那枚血玉。只可惜付广全脑子不好使，对任小兵之前的交代也没记全，只给了他血玉，却忘了黑曜石这个赠品。

至于王昊怎么死的，吴谦是真不知情。那天早晨他和王昊走到公司楼下时，只看了个时间的功夫，再一回头，王昊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钢筋串了个透心儿。

……

“哎……我也是鬼迷心窍……在医馆趁着计程司机慌乱之际，偷走了血玉……但总觉得不妥，这次来南都便一并带了过来……可谁知道……”

“谁知道，没两天，血玉……丢了……”岳赟顺着他的话说道，吴谦惊讶地看着她，不住地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说道：

“所以……这一定是妖魔作祟……报应……都是报应……”

“心里有鬼，却怪到妖魔身……它们还真是骨灰级的背锅侠……我算知道千百年来，妖魔鬼怪为什么不招人待见了……”岳赟轻哼一声，调侃道。

被岳赟这般“指桑骂槐”，吴谦喉头发哑，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了。

“任小兵和修言的死你究竟知道多少……”岳赟继续问道。

“任小兵应该是修老板杀的……”吴谦说道。

岳赟：“为什么？”

“修老板这个人，表面唯唯诺诺，实则阴险的很……”吴谦瞪着眼睛，略带惊恐地说道，“知道去年那块冰种翡翠他是怎么得到的吗？”见岳赟没有说话，吴谦凑近她，轻声说道，“我都看见了……”

……

当时参加投标的除了修言的玉石公司，还有准备涉猎珠宝行业的何氏集团。当拍到这块“0号”翡翠时，何氏集团就准备花大价钱竞标，本来它们势在必得，谁知拍卖会开始之前，吴谦无意间看见修言的助理在何氏集团代表的茶水里下了药，导致他吐下泻，快把展览馆的马桶坐穿了，因此错过了拍卖，最后被修言得到。

这等阴险下作，吴谦自是不齿。而且修言这波操作也不是一两回了，只是他不是那种打抱不平的活雷锋，想着与他也没关系，就没揭穿。

“何氏集团？”岳赟想着，隐晦地看了看何清，见她毫无反应，便也没问下去。

“看起来你们也都是‘半斤八两’……都是‘一丘之貉’……”岳赟说的直接，吴谦脸色微红，自觉羞愧地低下了头。

“任小兵难不成是知道了他的作风，才被灭口的？”岳赟换换话题，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但任小兵的死肯定与修言脱不了关系……”吴谦说着，就好像他亲眼看到一样。

“修言也死了，死无对证，这事还真不好办……”岳赟琢磨着，忽然看向了霍利署官长，问道，“您怎么看？”

霍利署官长显然没想到会被岳赟cue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脸懵，缓了一会儿，才弱弱地问了一句：“任小兵……不是自杀吗？”

“自杀？不可能！任小兵这么惜命的主儿，怎么会自杀？”吴谦突然反驳道。

“你对任小兵倒是很了解……”吴谦说的没错，任小兵对自己的性命看的极重要，别说自杀了，划破点皮都得嗷嗷叫唤半天。所以那会儿得知他去当海官的时候，官云月还一度以为他吃错药了。

“但他有遗书啊？”霍利署官长解释道。

“肯定是伪造的！”吴谦信誓旦旦地说着，对于这点，岳赟也表示赞同。

“做过笔记鉴定吗？”岳赟问道。

“遗书是打印的，有任小兵的签字……这个笔记我们对过了，没问题……”霍利署官长想了想说道。

对于他的判断，岳赟不知该用什么形容词表达自己内心逐渐升起的不满。他只能碍于对方的资历，强压心中蠢蠢欲动的愤怒，但脸色已着实不好看。

“可否让我看看遗书？”

霍利署官长也不敢拒绝，命人去取了。

“嚯……这遗书有意思……复印件啊！”岳赟接过遗书就发现了问题。那个签字周围星星点点的墨印肉眼可见，这根本不用鉴定，就知道是伪造的。

“我始终以为天朝的刑探技术是在世界前沿的……看来我错了……”

“我……”

“您的事，回头再说……”岳赟打断了想解释的霍利署官长，对着段世友说道，“怎么样了？”

段世友打开抱了半天的资料袋，拿出一沓文件，递给了岳赟。

“如您所料，这位修老板的涉猎不光是玉石和房地产。”

岳赟打开资料，面是对修老板的尽职调查。

“嘴说对袭击刑署之事毫不知情，实际当天他也在现场……”

自打知道修言就是那片房产的主人后，岳赟就有所怀疑。之前一直没动，是还不了解他的势力有多大。直到修言死了，他才安排段世友去调查了一番。

岳赟指了指手中的监控截图，发生枪击的时段，他正好出现在路口，并躲在电线杆后面，好奇地看向现场。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任小兵是被他炸死的……但……他又是谁炸死的呢？”岳赟想着，觉得还是疑点重重。这些碎片化的证据还没发整齐划一的结合在一起，还是缺了“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