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月,两天后,天劫至此,你只要将魂灵珠投向公孙翎的魂魄之上,便能为她散去一半的天雷,得以投胎转世。”东方易背过身去,“这已经是为师能做的最大限度。”
“……谢,谢师父。”
“先别着急谢,家规家训自己领罚去。”
“是。”
东方斯月走出那扇门的时候,嘴角微微上勾,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的模样,毅然决然地,丝毫看不出来他是要去领罚的人。
东方易看着门外愈走愈远的人影,白蓝色的外袍早就被雨水浸湿,边角绣着的精致暗花,在此时此刻看来正衬托了这个徒儿的倔强。
“躲不过啊,终究还是躲不过。”他别有深意地感叹了一番,然后看向了桌上的灵瓶。
那两天,东方仙门上下没人知道大弟子东方斯月怎么了,只知道在罚堂领了罚,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回去的时候,脊背、膝盖、指尖,连同整件白袍都沾满了血迹。
路过的师兄弟们都为之惊讶,师父师叔更是绷着一张黑脸。
而再见东方斯月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那日午后,连续下了两三天的雨终于见了好转,天边微微露出两束光,照下来。
山上云雾缭绕,山后细心照料的花也一瞬间开的格外艳丽,甚至艳丽的有些不同寻常。
正在院子里休息的师门上下,才刚露出会心的一笑,可下一秒,众人的笑容全都僵在了脸上。
天空此时忽然呈现黑压压的一片,猛然间,一卷狂风再起,山上的树几乎要被吹断,眼看着师叔种植的那几株仙果就要被连根拔起。
而伴随着穿透云层而下的那两束光后面,不停闪烁的是……
天雷!
那意味着!
“是,是天劫!”
不知道是谁,这么喊了一句,惹得众人慌张了起来。
听到动静,东方斯月身着一袭单薄的蓝色长袍走出来,干净淡雅,一尘不染。墨发如瀑布倾斜下来,一根白色丝带束发于头顶,中间穿过一支东方家的玉簪子,温润如君。
“大师兄……”
东方斯月点点头,面色很是憔悴,看不出任何的血色。
只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光束照下来的地方,大家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东方易靠近天劫之处,将葫芦的瓶塞子拔开,一缕青烟溜了出去,刚在阳光下现了真身,一道天雷就狠狠劈了下来!
“啊——”
公孙翎才刚苏醒过来,没晃过神呢,劈头就是一阵巨雷,比起千年熔浆滚过全身的疼,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猝不及防的天雷来的甚是极快,让所有人都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东方斯月瞪大了双眼,想也不想地就飞身卷入了天劫雷中,天劫不是冲着东方斯月来,他如果强制硬闯,那就是突破结界,周身得遭遇雷电的袭击,那可是钻心痛骨的炼狱。
“大师兄!”,“东方斯月!”……
他谁不顾,闯进天劫之中,看见公孙翎已经晕了过去,她胸膛上的伤口被雷劈中,血再次浮出来,凝固在了空中。
东方斯月冲过去扑在了公孙翎的身上,手里握着魂灵珠,放在了她的心口处。
天雷打下来,狠狠劈在东方斯月的后背,只觉得浑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即将要从内而外迸发开来一样,叫嚣的厉害。
不需一会儿,他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呼吸穿过胸腔都极其难受,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喘息。
浑浑噩噩之中,他死咬着牙,抱紧了公孙翎。
“翎儿,我等你。”
看着这幕,师叔的眉毛眼睛全都拧在了一块儿,心就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实在看不下去了,正准备上前拉回这东方家的得意门徒,却被东方易一把拦下了。
“让他去,御剑招来的天劫哪能是他能扛得住的,既然他这一身的仙骨不想要了,就由着他去。”
“师兄,斯月是您最疼爱的徒儿,您当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那可是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啊!”
“好了,都散了吧。”
“师兄!”
东方易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天空之中的东方斯月,还有已经化为魂魄的公孙翎。他比任何人都要更为心疼这个平日墨守成规的徒弟啊。
百年云烟,天地轮回,万物焕然一新。
大半仙山隐于云雾之中,偶尔有灵鸟飞过。最难熬的寒冬飞雪已经过去,迎来春天一片生机勃勃,山上的花儿开的甚是好看。
十年前,东方仙门的掌门人——东方易,为了渡人,散尽修为,顷刻间便灰飞烟灭去了。
如今,东方氏依旧是仙家名门,而掌权之人却已经换了东方斯月。
房内,男人正在运动修炼,却忽然感受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天摇地动,桌上玉瓶里的晨露晃荡了几滴出来,落在了纱罩之上。
他站起身一拂袖便走了出去,看个究竟。
寻到声响,源于后半山上,原来是藏书阁内传来的动静。
藏书阁设计格外精妙,机关重重,如果有人硬闯,若非身怀绝技或仙法极高,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更何况,这般动静,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里面唯一能制造出惊天地泣鬼神之险的,就只有琉璃灯了。
里面装的是一邪祟的前世记忆。
东方斯月脚下轻轻一点,轻纱在风中拂过便稳稳地落在了藏书阁门前,推开门,果然是琉璃灯在震动,周围的书架早已倾塌,那些个宝贝级别的书也全都散散落落堆在了一起,整个房间像是被人洗劫过似的。
众人面露难色,生怕是不祥之兆。
可东方斯月身为一门之掌,从他那张净白清冷的脸上,却是半点忧心也看不出。
“都出去吧,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和触碰琉璃灯。”
大家面面相觑,没什么办法,也只得离开。待所有人走后,琉璃盏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一切尘埃落地,像是之前的轰动跟它这方神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似的。
东方斯月站在原地,双眼直视着眼前檀木桌上这个做工精巧的水晶玉璧琉璃灯。
他翘起嘴角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这一幕,被躲在窗外窥探的一人看见。
“你回来了。”
那人似乎听见东方斯月是说了这么一句,但却不知其中深意。
谁?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