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各位好汉饶命啊!”
朱麻子跪在地上,哭丧着脸。
“各位,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诶……”高昇左右看了看,笑了笑。
几个游骑兵队员开始活动腕关节……
一刻钟后。
“我什么都招了!各位好汉饶命啊!!”
朱麻子趴在地上,脸已经肿了。
他是海盗安插的眼线。
一旦有人回来探查情况,便要将情况报告给海盗。
“绑匪需要留下眼线,观察此地,但海盗们都是外地人,留人下来,很容易被人察觉。”
所以,海盗收买了这个本地的二流子。
“你怎么联络那些海盗?”
“他们,他们给了我一只鸽子,让我发现了情况就写信……”
高昇点点头,抽出纸笔,刷刷写了两行字。
他将纸递道朱麻子面前,道:“看看,这样写你觉得行么?”
朱麻子看着纸,连连点头:“行,行……”
高昇将纸丢到一边,冷笑:“你压根不识字,海盗怎么会叫你写信?”
那张纸被海风一吹,落到了戚继光的脚边。
戚继光弯腰将纸捡起。
高昇随手写在纸上的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地球明朝那位戚继光留下的名句。
海盗看到这个,肯定会觉得不对劲。因此朱麻子要是真的识字,反应一定不是“行”。
戚继光手里捏着这张纸,心底里反复读着这句话,心头一股热血,如同潮水,渐渐升起。他想到这些年经历的事、见过的人。
自己记忆里没有母亲的音容,因为还没等到自己长大,她就死于海盗之手;儿时相熟的友人,世代经商,可货物被劫掠一空,债务难偿,他含恨自尽;曾路过一个祥和美丽的村庄,再去时已经是狼藉一片,十室九空;张伯的儿子,出海为盗,一去十五年,音讯全无……
战乱、争夺如同永不停歇的浪潮,搅拌着人性的贪婪和憎恶。浪潮中前仆后继的,总是那些普通的人、弱小的人。有的人挣扎,有的人沉沦,有的人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
自己手中之剑,在这浪潮中,究竟能争取什么,能保卫什么?
一个声音,似乎说出了戚继光内心深藏的渴望: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戚继光身旁的俞大猷,也看到了写在纸上的这句诗。他看向高昇的眼光中,不由多了几分钦佩,几分尊敬。
这位高队长,原来是一个有这般远大抱负的人。
做文官的人,往往最爱升官发财,做武官的人,往往最想封侯拜将。
高队长却说,“封侯非我意”。而且,这还是在诈犯人的时候,随手落成的诗句,写完就随手一扔,而不是刻意地寻章摘句、自我标榜。
俞大猷虽然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热血,但也是感佩不已。
高昇自己倒是没想到自己会被解读出那么多——只不过是刚认识了这个世界的戚继光,下意识抄了一下……
高昇弯下腰,逼视着朱麻子,道:“说吧!那群海盗还留了人在这附近,随时和你联络,对不对?”
朱麻子面如土色,体似筛糠:“这……这……”
“牛默!热身了!”
“我说!我说!别打别打!我这回全招了!”
海盗确实留了一个人,躲藏起来。朱麻子负责盯梢,发现了情况,可以去找那个人。海盗也有多一手准备,如果朱麻子被人发现、抓住了,就让朱麻子告诉对方信鸽的事。
海盗们只要收到信鸽送的信,无论内容是什么,他们都能得知有人回来了,还发现了朱麻子,把他抓住了。
花荣赞叹道:“高大人英明,还知道诈他一手。”
高昇道:“这等下三滥、不要脸的小人,如果识字会写,文化水平比一般人高,估计能混到更好的位置上,而不是现在这副德性。”
高昇其实是看审讯进度条判断的。当牛默把朱麻子抓过来的时候,系统就已经给他发布了审讯任务。
接着,就是看进度条掉完了没,进度条还有,就是没说完全部实话……那就继续打。
“带路吧,可别把我们往陷阱里带啊!”高昇脸上带笑,眼神却是冷的。
正常来说,海盗不可能在这港口附近布下足够强力的陷阱。因为留下的人数多,就很容易被官府和民众发现。
但是这里的官府和海盗明显有默契,所以也不保险。
不过,朱麻子的审(调)讯(教)已经彻底结束了,看来是没问题。否则高昇还真不敢让朱麻子带路。
一路平安。
那个海盗躲在海边的一个木屋里。
朱麻子上前敲了敲门,道:“猪麻开门!”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脸怎么麻了?”
朱麻子回道:“睡觉压麻了!”
“怎么又紫了?”
“麻紫麻紫的,气血不通畅!”
里面的人将门打开。
一柄剑立即顶了上去,如电光一般,抵在那人的咽喉上。
出剑的是戚继光。
无论戚继光还是俞大猷,他们的资质都是“武技”,而不是某个单项的技术,比如“刀法”、“弓箭”、“枪术”。他们用枪、用剑、用棍、用拳,都会很强。
那个海盗有些发愣。
朱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了兄弟,这些人太厉害,你碰,你也麻!”
……
这个负责和朱麻子接头的海盗,是个陈国人,名叫张海龙。
张海龙不是什么有骨气的海盗,他很痛快地把自己的知道的事情抖了个干净——审讯条一下就见了底,干脆利落。
镖局的戚老先生受了重伤,但没有死。
其他的人,则大多被杀了,只留了两三个,免得戚老先生伤重不治,手头一个人质都没有。
此刻,他们正在近海的一个小岛上。
海盗们虽然安排了眼线时刻关注,但没料到镖局方的人会这么快回来。
按他们的原计划,他们会像猫戏老鼠一样,一点一点透露信息钓着镖局的人,还要再发一遍信鸽,才会说出“交易地点”。
那个交易地点,当然是陷阱。
这伙海盗有大约三百人,隶属于汪贵手下的“柜军”。
汪贵是兴州沿海最大的一个海盗头子。
他年轻时做走私贸易,贩卖军械、火药、丝绵等物,远渡重洋,去到盈国,与盈国权贵建立了良好关系。
盈国权贵全力资助了他,出人出钱,给他打造了一支私掠船队。一边做走私贸易,一边干海盗的营生。
兼并了周围海域的多支小海盗之后,汪贵的势力日渐壮大,附庸于他的小股海盗、私掠船难以计数,官府对他的私贸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汪贵甚至造了高大而招摇的楼船,名曰“柜子船”,他也自号“柜子王”,将手下海盗呼做“柜军”。
柜军的走私、劫掠规模是最大的,甚至还掳走了大量的人口去盈国做奴隶——其中一部分是强行抓走,剩下的则是诱骗,以“加入柜军打天下”的名义带走。
因此,柜军海盗被“海贼王”织田信长打劫的次数是最多的。
汪贵派了这一支约三百人的海盗团,前来破坏织田信长与陈国的联合。
这支海盗团相比其他海盗,人数不算多,但更强悍。别的海盗团,大多是陈国的渔民、乡壮凑起来的人数。汪贵派来的这支,三分之二都是精锐的盈国武士——其中的三十余人已经派了出去,栽在了高昇和大戚镖局手上。
高昇点点头,道:“主使者找到了。柜子王和海贼王是死对头,动机很充分。而且,也只有这样的大海盗,有资格和高官有勾结。
“敌人和人质的位置,也很清楚,张海龙说的大概是实话。说远也不远,几里外的小岛,说近也不近,在海上。
“现在我们要解决的课题很简单——咱们这几十个骑兵、镖师,怎么用武力镇压这剩下的二三百个精英海盗,安全救出人质。”
……
【作者补点彩蛋:其实这个海盗张海龙设定上就是那个张伯口中的“不孝儿子”,本名张海草,离家十五年,没能混成自己想变的“海龙”,即使回到家乡,也没脸去见自己的爸。这个设定后续也不会在正文体现;汪柜子的原型是明朝大海盗汪直(也叫王直),直对柜;盈国海盗是16世纪东方“倭寇”和西方“英国海盗/私掠船”的结合。本书人名、背景里类似的历史梗还不少的,有兴趣可以发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