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气氛很尴尬。

墨晞羽自己看着书，留墨无罹和渝柒大眼瞪小眼。

没错，渝柒也在马车上。

墨晞羽向来不像其他世家的人一样让仆从自己走路跟在马车边，但能和她一起坐同一辆马车的只有苓竽一个，所以才会被苓竽误认为她对她有意。

渝柒今天围了一条纱巾在脖子上。

虽然她昨天已经用兑换的仙药让伤口愈合了，但要是被墨无罹看到伤口那么快就好了又是一堆麻烦。

墨无罹只瞅了一眼她的纱巾，注意力就放到墨晞羽身上去了。

“皇兄。”

还是软软的声音。

渝柒在心里疯狂鄙视。

这家伙又双叒叕开始装了。

要不是昨晚见过了这家伙的真面目，她都要被骗过去了。

“嗯？”

墨晞羽的视线依然在书上，长长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

“皇兄，父皇还会喜欢我吗？”

墨无罹满脸担忧，还夹杂着一些小期待，把一个渴望父爱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墨晞羽手一顿，这才想起墨无罹应该是被打入冷宫后第一次见墨砚。

害怕担忧好像也是正常的。

“会吧。”

墨晞羽含含糊糊地道。

墨砚只是想看看他这个皇储而已，不存在什么喜不喜欢。

但是，她有点怕墨无罹会伤心难过。

好像自从他那天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就有点对他狠不下心。

这不是个好现象。

墨晞羽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墨无罹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皇兄一遇到烦心事就喜欢揉揉眉心处，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墨无罹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是不是代表，皇兄已经开始在意他了呢？

马车行至皇宫。

“苓竽陪七皇子去见皇上。”

墨晞羽从马车上下来，一只手轻轻扯住她的衣袖，墨无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皇兄，一会儿，可以来无极殿接我吗？”

墨晞羽回头，想拒绝，结果却对上了墨无罹满含期待的血眸。

“……好。”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墨无罹一下子就抿唇笑了，血眸笑得咪起来，一副全身心依赖着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是腼腆可爱。

墨晞羽有点想摸摸那颗毛绒绒的脑袋。

但她忍住了。

“……走吧。”

墨晞羽又揉揉眉心，有些懊恼。

她本来是想拒绝的。

“嗯。”墨无罹不舍地松开手，“皇兄，我走了。”

渝柒就静静地看着他飙演技。

不得不说，世界欠了这位一个小金人。

等走过一个拐角，彻底看不见墨晞羽的身影，墨无罹整个人绵软好欺负的感觉才彻底消失。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笑，但气场瞬间两米八。

“离我远点。”

皇兄到哪都带着她。

这个女人真的好碍眼。

渝柒无语，非常无语。

为什么非要她来跟着这家伙？

人家根本就不想看见她！

还不如待在反派大佬身边刷刷好感度。

她往后退了退。

刚好她也不想离他太近。

她的脖子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昨天那匕首差一点就割断她脖子了。

墨无罹在到无极殿前心情都挺愉快的。

到了无极殿，脸上的笑容才收起来。

德公公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了，见他过来，赶忙迎上来。

“七殿下，皇上等您很久了。”

他在七年前云皇后宠冠六宫的时候还是经常见到他的。

小小软软的，特别爱撒娇要抱抱，很是招人疼。虽然长大瘦了很多，但那双血眸很特别，几乎就是他的标志。

当年的云皇后……虽然犯了错，但也受到了惩罚，被废了后位，死得凄惨，但到底还是牵扯到了无辜的孩子。

“七殿下，您受苦了。”

墨无罹轻轻笑了一下。

“多谢公公关心。”

态度生疏。

德公公有些心酸。

墨无罹并不关心他的情绪。

他不需要曾经冷眼旁观的人那无谓的可怜。

还是那个熟悉的寝宫，不同的是那股浓浓的、遮掩不住的药味以及这冷清的景象。

母后死前，他无数次在这里看着那个人批奏折，召朝臣，母后在他身边，为他磨墨，逗他开心。那时的无极殿，风光无限，那时的他，也是这宫中最受宠的皇子。

母后死后，前世的他倒是来过这里一次。

就是今天，为了来看那个人在卧榻上苟延残喘。

渝柒被德公公拦在外面。

“皇上有令，只见七殿下一人。”

神神秘秘的。

算了，反正她就一打酱油的。

墨无罹进去，墨砚坐在榻上，眼中毫无光彩。

心中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果然，这个人越狼狈，他越开心。

墨砚悄悄打量着他的这个七儿子。

自从她死后，他再也没见过这个儿子了。

人看着很瘦，但眼中暗含利芒，气场丝毫不亚于巅峰时期的他，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

此子绝非池中物

这是墨砚的第一想法。

七年不见，变化竟如此大。

难怪墨晞羽一眼就相中了他。

“皇上。”墨无罹象征性地给他行了个礼。

“小七，怎的如此生疏？来，喊一声父皇。”

墨砚此刻的表情无比慈爱，慈爱到……让他有点恶心。

“不必了。”墨无罹冷淡地道，“皇上七年前不是说过，我不再是你的儿子吗？”

旧事重提，墨砚只觉得有些气闷。

墨晞羽挑的人，跟她一样话里带刺，目无尊卑。

“那只是朕一时的气话，朕还是很疼你的。”

“君无戏言。”

“墨砚，你现在的样子，可真狼狈。”

“我，很满意。”

“墨无罹，”墨砚现在已经很难再像以前一样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朕是你的父皇！”

“父皇？”

墨无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七年前母后因为你被陷害声名俱毁的时候，你记得你还是我的父皇吗？七年前你把我丢进冷宫的时候，你有想过你是我的父皇吗？这七年中，你又有一刻记起，你是我的父皇吗！？”

“墨砚，我曾敬你为长，但你配吗？”

“你枉为人父，更枉为人夫！”

“母后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

“住嘴！”

墨砚猛地丢过来一个玉枕。

墨无罹没躲开，玉枕狠狠砸在他头上。

“是她先背叛我，是她先背叛我的！”

墨砚眼睛通红，失了仪态。

墨无罹的血瞳冷冷地看着他疯魔的样子，额头上砸出来一个伤口，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墨砚，母后爱你，但你爱她吗？”

墨砚痛苦地捂住脸，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云容昔日的笑颜。

还有那日，她绝望的眼神。

“你，配得到她的爱吗？”

“朕是皇帝……朕当然配……”墨砚神智不清地喃喃自语。

墨无罹为她感到悲哀。

母后啊。

你爱的人，依然不肯承认悔过。

你当初，又何苦为他赔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