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掉入水中的一瞬间，墨晞羽就已经疼得意识模糊。

冰面下的鱼受惊一样四处散开，她疼得使不上力，身体往湖底沉去。

大冬天她掉进冰湖里感受到的疼痛，其实比一个人掉进油锅里感受到的更痛苦。

因为她死不了，只是疼到骨子里，过程无比漫长。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一个与墨无罹不尽相似的影子朝她的方向游过来。

他的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怜惜与爱意，五官比她看到的那个墨无罹更加成熟。

就连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的，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递过来的：“皇兄……”

可她甚至连集中注意力去看清楚他都做不到，只最后看到那道身影被冲散，另一个她所熟悉的墨无罹的身影逐渐清晰，朝她靠近。

然后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量，把她从寒冰之中拉出。

…………

“皇兄……皇兄！”

于沐身后跟着墨瀚，正好看见墨无罹满身是水地抱着墨晞羽。

“小哥哥！”

于沐立刻跑了过来，拿着自己的衣服给墨晞羽擦水，眼泪不停地流，还要撑着正常把话说完：“刚……刚刚苓竽姐姐说她先回去烧水了……”

墨无罹立刻抱起墨晞羽，但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墨瀚把自己的外袍盖在墨晞羽的身上，从来很稳的手有些抖，言简意赅地道：“快走。”

出口的声音极其沙哑。

墨无罹不用他说，抱着人就往客房跑。

怀里像是抱了个死人，入手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彻骨。

墨无罹的心撕裂一样地痛，紧紧地抱着墨晞羽快步跑，脑子里面一片混沌。

只是一会儿。

他只是离开了一会儿……

“炎焰！渡火！”

经脉里面一下子像被火灼烧一样，他撕裂开空间省去一大段路，把墨瀚远远地甩开了。

眼前仿佛也燃起了火焰，他抱着同一个人冲出火海，但她的血却已经流尽了。

她成了一具尸体。

没有呼吸，没有温度。

他不知不觉已经跑到了他们住的客房外，渝柒一下子冲过来，把墨晞羽扶住：“你不要跟进来。”

“皇兄……”

墨无罹徒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像被火烧了一样难听至极，立刻闭了嘴。

他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墨瀚却在后面一把按住了他：“你……”

墨瀚的声音戛然而止。

墨无罹感觉冷风刮在他的脸上痛的不行，他摸了摸脸，却摸到了一片冰凉的湿润。

他干巴巴地道：“皇兄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墨瀚，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七殿下，”墨瀚沉默了一会儿，松开手垂眸道，“不要站在外面了，先去换身衣服吧。”

“……您若冻坏了身子，王爷会……很心疼的。”

墨瀚一直是一个很沉稳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也是他能成为墨晞羽心腹的原因。

心里再苦再痛，他也什么都不会说，能够摆出一副跟墨晞羽一样毫不在意的样子，头脑冷静得可怕。

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也控制自己不要带入私情。

他是忠心的护卫，要冷静地处理主人不在时的一切事情。

他跟墨无罹不一样。

……他比不上他。

墨无罹像失了魂一样：“我……我等皇兄……”

“墨无罹。”墨瀚的背脊挺得笔直，“王爷不会想看到你为了救她而出什么事。”

墨无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头上，好像这样就能清醒一点。

他转身走向客房。

墨瀚在雪里站成了一棵笔直的松树，好像随时都能够顶起塌下来的天。

…………

“我的天啊！”渝柒好不容易把墨晞羽放进热水里泡着，终于能坐下来擦了一把汗，“怎么突然就掉水里了？这么冷的天，不会出人命吧？”

反派大佬本来就好像有寒疾之类的疾病，一下子掉进冰湖里，她真怕她的任务目标没撑住死了。

“你把手放到她身上，”007的声音很严肃，“我检查一下。”

渝柒依言把手搭在了墨晞羽的肩膀上。刚碰到的时候冷得哆嗦了一下，她赶紧把人往水里面按了一点，只露出一个头。

然后换了个地方，把手放在了墨晞羽的头上。

“生命体征在恢复，暂时没有危险。”007只看看她有没有死亡的风险，检查不超过五分钟，立马就出结果了，“不过若是醒着，估计要活活痛死。”

渝柒也知道墨晞羽会痛，听到她没有生命危险就没有再多问，拿开了手。

地龙刚烧起来，屋里还有些冷意。渝柒等了许久后试了试水温，发觉已经不热了，立马准备再去烧。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渝柒时刻记着反派大佬是个女孩子，只去开了一条缝。门口是墨无罹，他见渝柒一脸警戒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道：“该给皇兄换热水了。”

他又拿出一个小瓷瓶递过来：“给皇兄吃一粒。”

渝柒接过来，把门缝开大了一些，将刚打过来的热水提进了门。

然后把墨无罹关在了门外。

渝柒提着热水小声抱怨：“怎么这么重……”

药喂给墨晞羽，水也换好了，渝柒就看着她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全部拆下来的布条，感叹道：“反派大佬浑身上下裹那么多布条，不会呼吸不过来吗？”

“她还在发育期，骨骼给搞畸形了怎么办？”

一个声音凉凉地道：“不劳你费心。”

“我也只是说说……”

渝柒的声音猛地顿住了。

她一点点回过头，只见墨晞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眼睛睁开了一些，一双紫眸正死死地盯着她。

“王……王爷……您醒啦……”

渝柒顿时感觉头皮发麻，狗腿子一样地赔笑：“王爷感觉好点了吗？奴家去外面告诉七殿下和墨侍卫。”

墨晞羽的眼睛里没什么敌意，但气势总是在的，也没打算让渝柒这么容易躲掉：“你躲什么？”

渝柒老老实实地站着不说话。

墨晞羽没再说话，但渝柒明显感觉到她一直在看她，弄得她心里慌得不行。

渝柒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就偷偷地想瞄一眼，结果正好对上了墨晞羽的目光。

渝柒觉得她命不久矣。

墨晞羽的语气很温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渝柒心中警铃大作：“本王该叫你什么？苓竽，还是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