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瑞杰在闽州练兵的日子很是顺利,一切都如他预期的那样。重回军营对他而言是驾轻就熟,而且朝廷也对此非常支持。
这日黑瑞杰正在军营里面监督副官操练兵马。
“进一!”
“哈!”
“进二!”
“哈!”
黑瑞杰穿着铠甲坐在练兵台上,一边喝茶一边盯着下面武场的士兵。这种熟悉的感觉让黑瑞杰精神亢奋,他捋着自己下巴的胡须,会想当初他还是大将军的时候,那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可惜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在朝堂上收尽冷落,他知道那些人都在心里耻笑他,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本以为自己就这么颓废消沉下去,带着几个人就这么在安定侯府中了此残生,可是没想到上天居然听见了他的祷告,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侯爷看起来很是喜欢这军营的氛围啊。”冷九走了过来,看着黑瑞杰一脸春风拂面的样子,就知道他很是享受这重掌兵权的日子。
“只是有几分感慨罢了,你找我有何要事?”
“侯爷,这是这次准备递上去的文书,请侯爷过目。”冷九送来准备给朝廷呈报的文书让黑瑞杰做最后的定夺。黑瑞杰已经是完全信任冷九了,当初大将军府门庭若市,何等风光,府内门客就多达六十七人,到如今只剩下冷九一人了。
“以后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不用专门拿来给我了。”黑瑞杰对这些咬文嚼字的工作最是头疼。
“好的,侯爷。”
黑瑞杰继续看着武场上气势磅礴的演练,眉心打结脸上愁云密布,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冷九放下手里的文书抬头问黑瑞杰:“侯爷可是有什么烦恼?”
黑瑞杰放下茶杯,身体朝着冷九的方向移了几分:“本侯从组建军队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可是却还未同海贺帮有过一场正面交战,在这么下去可能就要一无所获的打道回府了。”
冷九心里有他的盘算,他的确想让这支军队保存实力,不想耗损在与海贺帮过多的纠缠中,可是黑瑞杰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没有战绩,说不定在自己做好准备前,朝廷就会解散这支队伍。可是冷九明明吩咐过还是要做一些表面功夫,近段时间自己忙着帮黑瑞杰整顿军务和处理朝廷的文书,竟然在此刻才惊觉这段时日的确是太过于安静了。
“本侯如果一直没有做出点成绩,就立刻会陷入无所用的困境,到时候只怕是前功尽弃了。”黑瑞杰不想回到之前被人鄙夷的日子,他要拿回失去的东西。
冷九看了看周围确定其他人与他们的安全距离,他低下头轻声说:“侯爷不用着急,兴许是那海贺帮想和我们谈条件呢?”
“是吗?何以见得?是海贺帮透露出什么了吗?”黑瑞杰瞳孔略微闪动。
“侯爷,海贺帮这几次为了配合我们,只是洗劫了几个沿海的村子,没抢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说,还损兵折将不少,这样的亏本买卖想必是没人愿意继续做。”冷九有目的的编排了这个理由说给黑瑞杰听。
“你分析的不无道理,那冷九你尽快与他们取得联系,如果他们是要钱,就从军费里面分出一点给他们,只要他们愿意配合。”黑瑞杰没有丝毫的怀疑。
第二天,冷九一大早就独自一人划船出了海。他把船开到海中央然后停了下来,不一会另一艘更大的帆船渐渐驶了过来,在离冷九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停了下来,因为它在进一步,带起的巨浪足以把冷九的船掀翻。
冷九一脚踏在自己的船头,然后用轻功一跃一下子就来到了大船的甲板上。大船上大约有十人左右,他们都是海贺帮的人。冷九环顾四周,这时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就是现任海贺帮副帮主“唐猛”。
唐猛朝着冷九低声轻语一句:“海上风大,先生随我进去再谈。”
冷九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唐猛走。其他人似乎也见怪不怪了,他们都是唐猛的心腹,也懂得不会过问太多。
唐猛把冷九带到船仓,刚一关上门,一回头冷九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魅唐猛瞬间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主人息怒,魅脸有错之处,还请主人惩罚。”
眼前跪在地上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易容成了“唐猛”的魅脸。
“你现在到学会阳奉阴违了,是不是我的话在你这里不作数了?”冷九用犀利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魅脸。
“魅脸不敢,魅脸的命是主人救得,凡事皆以主人马首是瞻。”魅脸的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她了解冷九的恐怖。
“既然如此,为何不听我的命令继续派人装作海贺帮作乱。”冷九一拂袖转身坐到椅子上。
“回主人的话,不是魅脸不听指令,而是海贺帮二当家周陌崖从南海回来了。”
“他不是几年前被罚去南海守岛了么,没有柯通的命令他怎么能回来?”冷九嘴里的柯通就是海贺帮的帮主。
“柯通应该是察觉了到了什么,就突然把他给召了回来。”魅脸如实禀报:“周陌崖一回来海贺帮就转了风向,魅脸现在没办法调动太多海贺帮的人帮我了。”
“为什么不把这情况早点告诉我!”冷九很是愤怒,这两年来的努力难道竟然要化为泡影?
这十几年来,冷九一直跟随黑瑞杰在京城的安定侯府深居简出,他花了近七年的时间从大氐国来到大将军府,花费多少心血,本以为可以大干一场的时候,又出了谢珩那件事,瞬间把黑瑞杰打入了深渊。
那时纵然冷九得到了蚀日神功,但毕竟需要时间来将其融会贯通,而且他自己的力量有限,还不足以掀起滔天巨浪。权力可以轻易地摧毁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宇文昊一句话能毁了黑瑞杰,东哥布一句话能彻底断了他的后路。而现在同样的历史又要再次重演吗?他当初也打算放弃黑瑞杰,可是他又有几个七年再去找一个跳板,况且黑瑞杰好控制有野心也正是他所需要的。所以他留了下来,一直又等了这么久,等到了今天,可是……不,冷九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那周陌崖是否已经对你产生了怀疑?”冷九平静下来,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去怪罪魅脸。
“暂时不清楚,不过除了不允许我调集人马外,他还是没有限制我这个副帮主的其他自由,不然魅脸也不能来见主人你了。”当年魅脸潜伏在海贺帮三当家唐猛身边整整一年了解他的习惯、爱好、神情、动作以及海贺帮的相关事宜。要知道暂时易容成一个人很简单,可要长时间不被人发现还是需要下些功夫的。不然稍有不慎,就会被其每天朝夕相处的人识破。
柯通、周陌崖还有唐猛三人的武功都十分了得,尤其是柯通是海贺帮近年来武功最高的当家人,柯通的乾坤双鞭,周陌崖的怒海刀,唐猛的雕心利爪都是在江湖很有名气的,即便海贺帮近几年低调行事,可是三人的名声却有增无减。如果他们三人联手,冷九绝不会能占到多大便宜。而且海贺帮最厉害的是它训练有素的队伍,易守难攻且分散的海岛大本营,还有神出鬼没的作战船队。海贺帮多年来能够盘踞一方,让朝廷头疼不已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能够被誉为“天下五军”,其实力自然是具备不说,而且还很强大。
海贺帮在崖州海域占据了一片由大大小小十几座岛屿组成的大本营,那是海贺帮的发家的源头。岛屿之间分散且岛屿附近的水域复杂,如不是海贺帮有经验的水手,很难顺利进入岛屿。而且就算上了岛,岛上的机关众多,处处都是陷阱,上面的人都神出鬼没,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于非命。
三年前,再一次机缘巧合下,冷九认识了当时还是三当家的唐猛。在与其交往的过程中冷九了解到海贺帮内部的现状。柯通是帮主而且比周陌崖和唐猛都年长十几岁,所以他一直想从二人中间选一人继任下任帮主。两个人的自身情况来看,周陌崖似乎更胜一筹。周陌崖是二当家,唐猛在海贺帮只能排到老三,周陌崖的武功略高于唐猛,而且周陌崖性格豪爽、大气,又为海贺帮在南海开拓了分部,在帮内的威望更盛,很受其他兄弟的拥戴。虽然唐猛却并不甘心有很大的野心,也并不甘心将来屈居于周陌崖之下,可是却无能为力改变。直到遇上了冷九。
冷九的拳头一直一松一紧,手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他突然询问魅脸:“那药你还带着吗?”
“有”,魅脸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瓶子:“我一直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找个机会,给柯通下药,越快越好。”冷九终于决定还是走这一步了。他本来不想浪费这宝贵的东西,本来魅脸已经掌握了局势,不必把这药浪费在柯通身上,没想到居然小瞧了他,现在周陌崖回来了估计下一步就是对付魅脸了。
冷九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魅脸面前,他用手捏住魅脸的下巴,把她的头侧向一边,查验魅脸方才被打的左脸:“还好,没有坏。”
“我用崖州海域特有的藻生肌胶真是好东西,用来来替代人皮,易容起来相比过去的人皮也更牢固,不容易变形。”魅脸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那近乎以假乱真的皮肤。
“好了,你先回去吧,出来太久会引起怀疑的,”
魅脸的船开回了海贺帮,刚一靠岸就看见周陌崖带着一堆人站在那里,像是在专门等他们。
“副帮主这是去哪里了?这么早就出海了?”周陌崖问现在扮成唐猛的魅脸。
“睡不着就到处看看,最近官府大练水军,我这不是害怕他们有什么小动作,就亲自巡逻,小心点总是没错的。”魅脸有条不紊地回答道。
“看来我和副帮主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已经打探到朝廷这次派来组建海上军队的是安定侯黑瑞杰,此人曾官拜大将军,战功彪炳不容小觑,而且他还有丰富的海战经验,这些都是副帮主还不知道的吧?”周陌崖这么一问,魅脸心中有鬼,有些许慌乱,但又很快平复了。
“我哪里知道这些,不知道。”魅脸怀疑难道是周陌崖在试探自己吗?
“想不到我远在南海守岛,居然知道的比副帮主还多了。”周陌崖从南海回来后就一直称唐猛为副帮主,而不是以前惯称的唐三或三弟,单凭这一点就让魅脸知道周陌崖这次回来绝不会那么简单。
“周陌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吗?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回来后我就没离开过这里,至于你消息灵通如何得知这是你的本事,但你别忘了你还叫我一句副帮主!”带着唐猛面具下的魅脸显得有些恼羞成怒,这周陌崖果然是对自己有所警觉了,难道他发现自己不是真的唐猛了?应该不会的,魅脸自信自己能模仿一个人模仿得天衣无缝,她不相信周陌崖能从她平时的行为举止就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副帮主不要生气,我只是来这里通报副帮主一声,帮主有令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海,所有船都必须有我的手令才能离开,违抗命令者即刻诛杀,听明白了吗!”周陌崖最后的这一身怒吼响彻整个海岸。
“是,我等遵命!”除了魅脸的人,其他海贺帮的人全都一呼百应,看来周陌崖已经掌握了目前的局势。
“周陌崖,你胡说,帮主怎么会下这么荒唐的命令!不出海,兄弟们在岛上吃什么用什么?帮里的储备已经撑不了两个月了,你这是要把我们活活困死在这里吗?你这是什么居心,还是说是你心怀不轨想造反!”带着唐猛面皮的魅脸的音调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她显得咄咄逼人,魅脸瞬间亮出藏在手腕处的钢爪,那是从唐猛身上拿下来的。魅脸的人一见到此情此景,也立刻拿出兵器,周陌崖的随从也不甘示弱的拔出刀剑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已有分崩离析之势。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竟敢在这里闹事!”这时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众人纷纷转向那边,一听便知是帮主柯通,他的身材依旧高大魁梧,只是嘴唇有些干裂,却也并不影响他的威严。
“帮主!”
“帮主!”
所有人看见柯通立刻向他行李,周陌崖的人也赶紧收起了武器,而唐猛的人却没有放下手里的兵刃。
柯通慢慢地走过来,先走到周陌崖和“唐猛”中间,看了看唐猛一眼,然后又回过头走到周陌崖旁边问:“老二,好好的怎么又闹成这个样子?不是让你来接管这些船的吗?”
“都是我的错,没有交代清楚才闹出这些事,请帮主责罚。”周陌崖也赶紧顺坡下驴,这样唐猛就成了无理取闹的一方。
柯通这么一说魅脸自然就知道了这的确是帮主的命令,自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他只好辩解道:“帮主,封船禁出海我们就会真的被困死在岛上了,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我知道该怎么做,也了解这么做的后果,我还没有老糊涂,你们只需要听从命令,其他的就不要再过问!”柯通的口气甚是不满,一下子堵住了唐猛的申辩。柯通环视了周围每个人的神情,然后又缓和了几分地对唐猛说道:“这也只是暂时的,老三你也不用着急,老二在海防方面比你更擅长,所以就让他先接管船队和港口,至于你帮内还有很多事情要交给你处理,这些事情老三你就不必在理会了。”柯通一边说一边握住唐猛的钢爪,将它慢慢地放回原处。。
现在周陌崖有柯通撑腰,魅脸自然也不好再为难他,况且冷九还交代了事情要他做,现在就撕破了脸皮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既然帮主决定了,一切就按帮主说的办。”魅脸也不想再纠缠下去,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突然周陌崖突然伸出手揽住了唐猛的去路。
“你还想同我动手不成?”唐猛恶狠狠地盯着周陌崖,可是心跳却异常加快。
“陌崖不敢,只是副帮主似乎忘了交出帛骨令了。”周陌崖原来只是想要令牌,没有了帛骨令牌岛上的除柯通以外,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海了。
魅脸知道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并没有胜算,只是如果一旦把这令牌交出去,她就真的没有机会再离开这里,也无法再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了。可是她没有选择,只好掏出帛骨令扔给了周陌崖。
“我们走!”唐猛带着他的人离开了,直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老二,你随我来。”周陌崖独自一人随柯通回到了柯通的内院。二人进了房间,周陌崖在门口观望了几眼确认无人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就在门栓刚一落下的同时,站在一旁的柯通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身体都站不住歪歪斜斜的差点倒在地上,周陌崖见状赶紧走上前去扶助他,把柯通搀扶到躺椅上睡下。
“帮主,你还好吗?”周陌崖很是紧张柯通的身体。
柯通呼吸急促无法说话,他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示意周陌崖。周陌崖领会立刻从柯通怀里找到一个小瓶子,周陌崖赶紧打开那瓶子,把里面的东西递到柯通嘴边让他服下。然后又赶紧去倒了一杯水给柯通,柯通一口气把水饮尽后,才稍微缓了过来,不再咳嗽。
“陌崖不过离开一年,帮主的身体为何会恶化到如此田地?”周陌崖一边用手轻抚柯通的胸口顺气,一边忧心忡忡地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终归是有一死的。”柯通倒是显得很平静。
“要不然我们去长安,那里毕竟是京城名医汇集,我就不信就没一个大夫能治好帮主的病。”周陌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一切都是徒劳罢了。”柯通胸口起伏很大,看得出来他很是虚弱。
“这都怪我,要不是我和帮主赌气去了南海,也许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局面了。”周陌崖非常懊恼,要不是当初中了唐猛的离间计,自己被冤枉后忍不下那口气,或许就不会让柯通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柯通叹了口气:“还是怪我被那唐猛蒙蔽了双眼,不明辨是非,忠奸不分。”
柯通在心里对自己当初作出的那个错误决定也是追悔莫及。
柯通一直清楚唐猛与周陌崖互相不对付,私底下二人也没少起争执。可是这也是当时柯通愿意看到的局面,他的年纪年长二人许多,帮内大部分的事渐渐都由周陌崖和唐猛掌握,尤其是周陌崖既有能力又得人心,这让柯通很是忌惮。
“帮主可千万不要自责”,周陌崖立刻回应:“只怪那唐猛太狡猾和自己不顾全,如果当初我能咽下那口气,不去南海,而是留下来自证清白,也许就能找到机会揪出他的狐狸尾巴。”周陌崖很是气愤地说道。
当年,周陌崖被唐猛污蔑不停命令私自出海与魑离岛的夺魂水客发生了激烈的交战且损失惨重,本来这件事说大也不大,只要周陌崖认个错服个软,柯通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淡化此事。可是偏偏周陌崖坚持认为就是柯通怯懦保守,被对方欺负到头上也不敢说话,于是周陌崖便于柯通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那夺魂水客是近十年来才出现的海岛,他们发展势头很快,多次与海贺帮发生了摩擦,还抢先一步劫持了海贺帮盯上的货船,几个回合下来矛盾已然深重,奈何那夺魂水客每次都神出鬼没,魑离岛又被迷雾环伺,让海贺帮不得章法进攻。
当周陌崖带着仅剩的一只船和不到十人回到海贺帮时,柯通和其他人早已在岸上等他。
看着周陌崖一行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柯通的怒气瞬间拔高,他憋红着脸,一见到周陌崖从船上走下来,便立刻冲上前去:“怎么?你还有脸回来?”
周陌崖本就既生气又悲痛,他抬着目光冷漠的盯着柯通:“我为什么没脸回来?”
“为什么?”一见周陌崖还反驳,柯通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擅自出战不停帮主命令这是其一,未经部署深入敌营导致惨败这是其二,最后,也是最可恶的一点,连累帮内这么多兄弟陪你去送死!你还来问我为什么?”柯通指着周陌崖的鼻子破口大骂,怒不可遏。
“与魑离岛之间的战事帮主你难道不清楚我部署了有多久?”周陌崖再也忍不住了:“结果呢,你一句‘时机不成熟’就白白浪费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一直以来的努力。”周陌崖为了这场战役整整准备了大半年,可是居然在紧要关头被柯通否决了。其实往常周陌崖都不会对柯通的决定提出任何异议,只是这次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因为魑离岛附近的水域水流每过四十九年就会改变一次时间大约有五天。在这五天里一向被浓雾弥漫的魑离岛便会雾气全散,且海水水流平缓,十分容易进攻。周陌崖算准了日子刚好就是今年,所以周陌崖就急于想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攻占魑离岛,不然又要再等上整整四十九年。周陌崖等不了,海贺帮更等不了,因此周陌崖才不惜违抗命令。
“今天我们本可以一举拿下魑离岛,只要帮主你按我们事先计划的那样支援我,可是结果呢?”周陌崖越说越激动,步步逼近柯通:“我没有看见一个人出现在我们的后方,这就是我们的义气?竟然置自己兄弟身陷囹圄而不顾,帮主你在后方权衡利弊时可知道我们看着风平浪静的海平面时内心有多绝望!我们绝望的不是我们输了也不是我们怕死,而是心寒自己的帮主如此软弱,心痛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兄弟竟然会背弃我们!”周陌崖说着说着已经红了眼眶,眼看着自己的手下惨死而无能为力,他此刻当然是难以咽下这口怨气。
柯通望着灰头土脸的周陌崖,心里很是复杂。他之所以临阵反悔就是他觉得周陌崖在帮内的声势越来越浩大,很多事情都没有经过他就直接汇报给了周陌崖。就比如这次魑离岛之事,也是周陌崖事先计划后来告知的,期间过程细节都未与柯通商讨过,仿佛就是来通知柯通一声,并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这是柯通难以忍受的。
另外,唐猛也三番五次的来禀报柯通,说周陌崖长期越界弄权,插手帮内大小事务不说,其手下也因为仗着周陌崖多次与唐猛的下属发生了冲突。一开始柯通倒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可渐渐的柯通发现帮内好像都遗忘了他这个帮主了,凡事都以周陌崖马首是瞻。
周陌崖这次擅自出海后,柯通本就震怒不已。唐猛也就趁此机会向柯通“分析”利害关系:“帮主要是这次您不给老二一点教训,您的话以后还会有人听吗?要是这次他真的凯旋而归,着海贺帮的天恐怕就会生变了。”
唐猛的顾虑一下子提醒了柯通,如果周陌崖这次在违抗自己命令的情况下还打了胜仗,是不是就意味着周陌崖比自己更有眼光和能力呢?是不是帮内都会觉得周陌崖可以凌驾于他这个帮主之上了?一想到这里,柯通绝不能让自己的权力被架空,他要让帮内人了解他还是海贺帮的帮主,柯通把心一横下令禁止任何人去支援周陌崖。
柯通此刻的内心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样波澜不惊。他不想在与周陌崖做过多的纠缠,一来因为他心中还是也些许的愧疚,二则这么多人在一旁看着,发生了冲突谁都不好看。
“老二,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柯通留下这句话就想走。
“慢着!”周陌崖可一点儿想了结的意思都没有,他用手里的刀阻挡着柯通的去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铛”一下的金属碰撞声,让所有人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唐猛露出他的钢爪瞬间从一旁将周陌崖的刀钳制在爪间。
“周陌崖你敢和帮主动手,你这是要造反吗?”唐猛这么一喊,他身边的随从也立刻把刀相向,柯通还未做反应,唐猛就窜到了柯通面前,像是在护着他一般,然后唐猛发力一把推开周陌崖。
“好你个唐猛,今天我们就来做个了断!”周陌崖已是气急败坏了,全然不知他已经落入了唐猛的圈套。他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体统规矩了,也立刻举刀回应唐猛的进攻。
唐猛用钢爪连接了周陌崖的三刀,爪与刀之间碰撞出了一簇簇火花,刺耳的交替声让很多人觉得耳膜都快穿孔了。唐猛比任何时候都凶猛地攻击周陌崖,周陌崖里层的衣服都被抓破了几道口子,有两条口子还渗出了血,周陌崖索性也不再保留实力。二人一直打到船舶停靠的桥头,纠缠在一起,四周的海水也被二人的内力激起千层浪,木头打造的桥面也变得七零八落,漂浮在海面上。
唐猛一爪过去将周陌崖的脸颊抓伤,周陌崖反手用刀面击打唐猛的腰间,唐猛一下子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唐猛被打伤了,一口血憋在嘴边强忍着没吐出来。
周陌崖将放下的刀尖垂放在桥面上,也没有再进攻的打算。他们都被海水淋湿了头发,唐猛的鬓发紧贴着他的耳边,看起来甚是狼狈。
“停手吧,你已经受伤了,你是打不过我的。”周陌崖稍微冷静下来,他不想帮内再起无意义的内斗。
“我唐猛什么时候轮到你可怜了,你对帮主不敬,我就算是今天拼上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好过!”唐猛可没有想就这么算了,他就是想把这件事闹大,不然的话……
“老三,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是帮主他太懦弱,我们这么多兄弟葬身于大海,难道你们就不能体谅我的心情吗?”周陌崖大吼道,他不但为死去的人难过,也为其他人的不理解而感到愤怒。
“我不管你的那些歪理邪说,我只知道你违抗命令,冒犯帮主就该受到惩罚!”唐猛依旧不放过周陌崖,他举起钢爪指着周陌崖:“来啊,今天我们就新仇旧恨一起做个了结,我倒要看看你的刀到底有多大的威力!”唐猛就是想激怒周陌崖,以此来博取柯通的好感。
周陌崖被如此挑衅,加上过往与唐猛的种种不和历历在目,他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就来做个了断吧!”
周陌崖话刚一落音,他就拿着刀向唐猛冲了过去,唐猛吐了口血痰也继续迎战。周陌崖的刀法刚硬生猛,想当初他在留芳镇化名周崖时与徐问天的那场大战,可是几下子就把徐问天震得七荤八素,把他杀了个片甲不留。
唐猛倒也不弱,本来他的武功就不低,外加上他抱有绝不罢休的士气,所以周陌崖也并不轻松。周陌崖凌空而起,刀光从天而降向唐猛袭来,唐猛用利爪去接,却难以承受这巨力,一下子单膝跪倒在地。
唐猛的膝盖挤压着木板发出“咔咔”的声响,唐猛的上下牙齿死命地咬住,流出的血也从嘴角流出来。
周陌崖抓住最后一点理智和清醒,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唐猛:“再问你一次,是不是还要接着打?”
唐猛咬紧牙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我……不会……认……输的……”唐猛这话刚一落音,他立刻用内力将周陌崖震退了几步,然后他纵身从天极速向下执爪向周陌崖扑过去,如同猛虎出山一样,周陌崖放佛听见了虎啸之声。
周陌崖立刻侧身往后一转,刹那间舞出一闪的刀光,唐猛双臂交叉想去阻挡,结果却被冲撞到了地上,他还未来得及作下一步的反应,周陌崖已经提着刀向他劈来,唐猛大惊失色正不知如何招架之际,“乒”的一声,一道铜鞭横在唐猛的面前。
柯通终于站了出来,他用铜鞭抵挡住了周陌崖的大刀,然后后脚跟一推地,顺势将刀一下子贴了周陌崖的胸口的位置,然后迅速地紧逼着周陌崖倒退。
就在二人停止不动的瞬间,柯通手里的铜鞭把手上的转轮一转,柯通从把手底部抽出一条多节铜鞭,延长至手臂这么长的软鞭,柯通用软鞭一下就将周陌崖手里的刀给缠绕住。这就是柯通的“母子双形铜鞭”,拥有软硬两种形态,以应对不同的招数和对手。
周陌崖不能将刀从柯通的束缚中抽离出来,柯通顺势往后一拉,就把周陌崖的刀一下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然后往后一甩直接插入到木板里面,露出半截刀身在外面。
“老二,你违反帮规,还执迷不悟打伤老三,你给我跪下!”柯通大声的呵斥,及时制止了发狂的周陌崖,让他不再有下一步的动作。
“跪下!”
柯通再次大喊一声后,周陌崖才不情愿的双膝跪在地上。他早已受了伤,缓缓地跪下后,周陌崖的吐出了一口血,但他当即倔强地将嘴边的血迹拭去。
唐猛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对着柯通的后背用虚弱的声音自责到:“帮主,老三我没用,不能把周陌崖拿下。”
柯通听见了连忙回过头来到唐猛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老三你别说话。”然后柯通为他输入真气稳定了伤势。
运功完毕后,柯通把唐猛带到周陌崖面前:“周陌崖,你擅自出战害得海贺帮损兵折将伤亡惨重,不知悔改不说,还打伤了副帮主,你可知罪?”
“副帮主?”周陌崖一听到这三个字,一脸惊异地仰起头看着柯通。一直以来他都在和唐猛竞争副帮主的位子,虽然周陌崖倒不是十分上心,可是仅仅是因为今日的事情而彻底剥夺他资格,周陌崖内心是很不服气的。
“凭什么?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尽心尽力地为海贺帮做事,到头来还是不如一个在你身边阿谀奉承的无耻小人。”周陌崖压低着自己本就低沉的声音,此刻的语气比大吼大叫更显出他的愤怒。
“事到如今,你还在诋毁他人,不知悔改?就凭这一点,你已经没有资格成为海贺帮的副帮主了!”柯通当即任命唐猛为副帮主,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他们围观着柯通、周陌崖和唐猛三人,连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也不想放过,要知道唐猛之前的胜算几乎是没有的。
“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我周陌崖从未将这些虚名放在眼里,这个副帮主的位子谁坐都行,老子不在乎,但是他唐猛别想来借此管束我!”周陌崖根本就对柯通的安排不服气。
“好你个周陌崖,今天你可以不听命令,那改日你是不是还要骑到我的头上了!”柯通气得一下子表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脸上的皱褶拧在了一起,显得异常的威严可怕:“你当真以为我动不得你?”柯通此刻竟然觉得周陌崖已经留不得了,他可以当着帮内这么多人面前忤逆自己,说不定在未来他周陌崖真的会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那么他的帮主之位想必到那时也得拱手相让不说,他的这条老命保不保得住还得另说了。一想到这里,柯通就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周陌崖当真是留不得了。
“周陌崖,你敢对帮主动手,还不快跪下!”唐猛站出来,厉声呵斥周陌崖。
周陌崖在气头上一时失手,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和柯通交了手,才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马上跪下来向柯通请罪:“陌崖一时疏忽,未来得及收手,还望帮主恕罪!”
“你现在知道认错了吗?”柯通并没有想就这么算了:“因为你的鲁莽和自负连累了多少兄弟,海贺帮损毁了多少船只,如此惨痛代价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来恢复,周陌崖这样的后果你觉得你能承担吗?”柯通克制着自己微颤的双手,看着这个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柯通此刻竟觉得有些后怕。
“我认的是我冒犯帮主的过错,至于其他的罪我周陌崖不认。”周陌崖仰起头,倔强的他依旧不认为自己出战魑离岛有任何的过错。
周陌崖一说这话又将柯通的怒火点燃:“好,好,你够猖狂,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铜鞭硬!”说罢柯通举起左手的软鞭就准备朝着周陌崖的身上劈去,周陌崖也完全没打算躲避的样子,梗着脖子一动不动,睁大着双眼任那鞭影掠过眸底,“啪!”地一声铜鞭重重地落在周陌崖的肩上,他一下子沉下去几寸,瞬间肩膀皮开肉绽。周陌崖虽是锥心之痛,可居然也没吭一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柯通看周陌崖依旧如此倔强,如不让他彻底服软就会像唐猛先前所说的那样,他这个帮主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唐猛迫不及待的抢先一步说:“帮主周陌崖罪大恶极,事到如今唯有按帮规处置,你是知道帮规的!”唐猛想趁此机会推柯通一把,此刻的他已然动了杀机,因为按照海贺帮规定:违抗帮主命令,冲撞帮主,自裁。
周陌崖神情漠然他看向帮主,柯通没有对唐猛的话有任何反应,此时的柯通其实十分的犹豫。
唐猛见柯通凝重的表情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静,他知道柯通终归是有些心软,所以干脆由他来挑明,把不忠不义的罪名给做实了,那么为了保全自己的威严,柯通也不得不严惩周陌崖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柯通见唐猛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不做出点表示,自己也不好下台。
“刚才副帮主也说了,周陌崖罪大恶极,按帮规理应自裁,来人,把‘肃戕刺’拿过来!”这“肃戕刺”是海贺帮处死违反死令专用的行刑武器,犯下死罪的人用此武器自戕便可留个全尸,如无法下手,就会被带去海上绑在船尾,割破脚筋手筋用血吸引鲨鱼,在以后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鲨鱼吞噬掉。
其他人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战又不敢靠近,这是他们看见柯通让人拿来了“肃戕刺”,他们一下子就躁动了起来,谁都没想到帮主居然会真的想要了二当家的命。
“肃戕刺”被端到唐猛旁边,唐猛接过来交给柯通,柯通迟疑了片刻又缓缓地接过来,向前走了两步他没想到,有一天会将这东西用到周陌崖身上。柯通凝住呼吸还是开口道:“老二”,他伸出手把东西递到周陌崖跟前:“你自己动手吧!”柯通没有看周陌崖的眼睛,他内心此刻也是纠结不已,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周陌崖不应该死。他将头撇向一边,不忍心目睹接下来的画面,可是事已至此柯通觉得自己也难以回头了。
而唐猛的眼神却异常地散发出光芒,像一条毒蛇在阴冷的石头缝里静观着眼前的猎物,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只要周陌崖手起刀落,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周陌崖脱下自己的外衣,赤膊袒胸无所畏惧。他明白自己的确是触犯了帮规,就算是他有千百个理由,内心再怎么委屈,但是只要柯通下令,哪怕是死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周陌崖心一横刚准备接过“肃戕刺”时,却被一阵嘈杂又响亮呼喊声给制止住。
“帮主!”
“二当家不要!”
原来是周陌崖的随从和手下急赤白脸地跑了过来,虽然他们很多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但还是互相搀扶着跪在柯通面前:“帮主你大人有大量,手下留情绕过二当家这一次吧!”
“请帮主饶二当家一命!”众人异口同声地向柯通求情。
“周陌崖违反帮规,帮主按规矩办事,何错之有?你们这是也想造反吗?”唐猛一下没有控制住自己,立刻跳了出来指着这些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帮主,二当家绝对没有故意违逆帮主的意思,只是万事俱备却突然再毫无理由的情况下戛然而止,所以二当家他实在不忍心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才决定冒着危险拼死出战。”说话的是周陌崖的心腹雷鲸常。他此话一出,正是为周陌崖做了合理的辩解,毕竟帮内的人都知道是柯通突然反悔按兵不动的,于情于理周陌崖都没有太大的过错,柯通确实没有充分的理由。
“我管你们什么原因,他周陌崖犯了错就是该受罚,况且他还胆敢冲撞帮主,你们刚才不也看见了,你们就是现在跪断了腿说破了天,周陌崖也是死罪,而你们也得挨个按罪一并论处!”唐猛说到激动处,一把拽过雷常鲸的衣领,另一只手腕处的钢爪瞬间抠进他的肩膀,不料柯通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十分的反感。
“唐猛,放开他。”唐猛这才惊觉自己的言行有失,回过头只见柯通板着个脸:“注意自己的身份,谁有错我心里清楚!”柯通一向不会为难下属,哪怕是他们言语上有些违和,他也从未像唐猛那样粗暴虐待过他们,一切按照帮规处理即可。
“是,帮主,唐猛冒犯了。”唐猛只好退到一边,他知道自己再出头就会引起了柯通的不满。
雷常鲸顾不上被唐猛抓伤而一直流血的肩膀,继续拱手向柯通求情:“帮主,这么多年来,二大家为了帮内之事呕心沥血,对帮主也从未有过半次违逆”,雷常鲸跪着向周陌崖的身边挪了几分:“帮主,你看看二当家这幅累累伤痕吧,这道疤是那年他与鳄鱼帮争抢商船时留下的,那鳄鱼帮帮主朝二当家砍过来的时候,他连一声都没吭,最后消灭了他们的全部主力,还有这道是那年我们快要靠岸时,遇见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龙卷风,他为了控制住我们的船,不惜用他的血肉之躯将船拖回了船港,那缆绳都吃进了他的骨头里,还有这为了帮主被火炉烫……”
“够了!”雷常鲸突然被周陌崖的一声怒吼给打断了:“不要再说了,过往云烟毋需重提。”周陌崖从未想过用过去的功劳来抵今日之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柯通何尝忘记过周陌崖那背上触目惊心的烫伤是从何而来的。当年柯通正在帮内争夺下任帮主,与另一边的人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当时敌人将一个点着炭火的大铜炉丢了过来,是周陌崖扑了上来,用背部为柯通挡下了铜炉,他也因此被烫伤整整高烧昏迷了十天才脱离了生命危险。
看着周陌崖满身的伤痕,柯通终归是于心不忍,在思虑了片刻后,柯通那宽厚的肩膀沉下去了几分:“老二,今日之事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你和这些人就去南海镇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否则绝不再留情。”柯通将周陌崖以及他的人派遣到南海分岛去,说是去镇守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流放。那里条件艰苦,物质缺乏,还有其他海盗环伺不说,更是气候条件更恶劣,海上经常是****。柯通其实就是害怕周陌崖日益壮大的声势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要说真将他置于死地柯通倒也没这么打算过,再说周陌崖这些年为海贺帮立下汗马功劳,又救过自己,真要了他的命可能会导致帮内更多的质疑,把他派去南海等同于这是最好不过的,即消除了威胁又保全了自己的名声,一举两得。
柯通下达了这个命令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根本没有再多看周陌崖一眼。这一系列动作的背后不知是因为他心虚还是愤怒。
周陌崖逃过一劫,唐猛却是不乐意了,他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随从,踉踉跄跄地终于在一个僻静的地方追了上去:“帮主,留步。”
柯通停了下来转过身,脸色很是不好看:“你又有什么事啊?”
“帮主难道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了,这无异于姑息纵容,以后将有无穷后患……”唐猛话还未说完就被柯通厉声呵斥住了。
“好了,我刚才已经处置过了,你还想怎么样?”唐猛一追上来柯通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老二对海贺帮有功,于我有恩,不用做到赶尽杀绝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都是为了帮主你的今后着想啊!”唐猛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意图是不是暴露得太多,引起了柯通的反感就急忙辩解到。
“事已至此你毋需再言了,另外,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养伤,老二去了南海他手里的事都要交给你,你要赶紧恢复,其他的就暂时不要再过问了。”唐猛一过来柯通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他甩了甩衣袖此时的他正是心烦意乱,也不想与旁人多说些什么,在撂下这句话后就走,只留唐猛一个人呆在原地,全然没有察觉躲在角落里那略微浮动的树影。
唐猛被下属搀扶着回了自己的房间所在的岩洞,他缓慢地坐了下来,他也着实伤得不轻,稍有过大的动作就会内脏剧痛。
“三当家请喝茶。”唐猛的一个下人,恭敬地端上来一杯茶。
“什么三当家,以后要改口叫副帮主了!”
“就是,想不到那周陌崖竟然敢打帮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哈哈哈!”唐猛的随从们很是激动,毕竟他们一直都被周陌崖一方给压制着,本以为就这样永无出头之日了,没想到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好了好了,告诉兄弟们,高兴归高兴,但帮主现在正在气头上,不要太过于招摇,等过几天我们再痛痛快快庆祝一番,我这儿还有伤想歇会儿,你们都先下去吧。”唐猛倒显得很平静,也对,太过于欣喜也许会惹怒了柯通也说不定。
“是。”
待到所有人离开后,唐猛身边就留下那个端茶上来的下人了。这时唐猛伸出手下人赶紧过来搀扶他走进卧室。唐猛来到卧室先是用一根钢爪刺进床腿上虎头的眼睛,眼睛凹进去的同时,侧面石墙上的一块如门大小的大石“喀”一声,略微朝里面缩进去了半分。
唐猛被搀扶到大块大石前,用力朝里推开石门,里面显然是别有洞天的一间密室,唐猛和下人走了进去,石门就立刻关闭了。密室内的光线不是很充足,唐猛举着挂在密室门口的油灯一直走到里面,才有一些光线从一个气口里透进来,照在密室深处的正中央。
唐猛四下张望没看见想要见的人,正当他疑惑之际,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恭喜副帮主得偿所愿,一朝登顶。”话音刚落,从黑暗中走出一个陌生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魅脸易容成了一副新面孔。
“有什么可高兴的,那周陌崖不也还是逃过一劫了。”唐猛恶狠狠地一把推开了扶住他的下人,魅脸看了那低着头的下人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本以为这一次就能要了他的命,没想到帮主到最手里,后还是不忍心,居然就只罚他去南边守岛!我费了多大的口舌才让帮主不出战,本以为他周陌崖要么死在夺魂水客,要么就会因为触犯帮规而会自裁,没想到他还是侥幸逃过了一劫,真是功亏一篑!”唐猛很是不甘心,即便他已坐上了副帮主之位,可是周陌崖没死始终难解他心头之恨。
唐猛开始讲述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其实魅脸早就派阿赞去打听清楚了,阿赞就是站在一旁低着头的那个下人,他是魅脸派来协助唐猛的人手之一,平日里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厮
“今日的情形,副帮主确实有些心急了,那柯通又比我们想得更狡猾,所以他才不会杀周陌崖。”魅脸装作才听到这件事的样子,很平静地为唐猛剖析到。
“这些我都知道,帮主一向看重他的名声,最怕帮里人说他苛责下属、忘恩负义,他要是今天真杀了周陌崖,他那光辉正大的形象不就轰然坍塌了吗?沽名钓誉可是他最擅长的。”唐猛倒也理解柯通的做法,只是有些不甘心。
“既然你知道帮主他是怎么想的,为何你还如此冲动再次去质问他,要是被帮主发现了是我们在从中作梗,这么久以来的精心部署不就付诸东流了?”魅脸今天从阿赞口里听来了整个过程时,她就内心一惊:这个唐猛真是不知道见好就收。
“我不是当时没忍住嘛!”唐猛邹着眉头盯着魅脸很是不耐烦:“还有,你不过是冷九派来一个传话的,用得着你你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吗?冷九是怎么教你们的,如此没有规矩!”
魅脸赶紧单膝下跪:“是魅脸有违主人教诲,言语不当,还请副帮主见谅。”
“罢了罢了,不用这么慌张,要是冷九知道了还以为我多苛责你似的。”唐猛嘴上这么说,可是他却没有让魅脸起来的意思:“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事已成,但还需要和他商量一下怎么把周陌崖给拿下,我要他死在南海永远都不能再回来!”唐猛要让周陌崖有去无回。
“是。”魅脸顺从地低下头,唐猛看不清她脸上有什么的表情,只有魅脸自己清楚此刻的唐猛在她眼里不过是瓮中之鳖,且看他如此张狂,为了主人的大计自己就暂且再得意上一段时日。
时间再次回到了当前,回想当初自己好不容易协助唐猛夺得了副帮主后,魅脸本以为一切都能顺利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而周陌崖却重回海贺帮杀了个措手不及。魅脸回到了唐猛的房间,她让唐猛的手下都离开,只留下阿赞还有其他自己的手下在外面把守。
魅脸肚子一人打开了唐猛房间的石门进入到了密室。密室里面的有一张硕大的长方形桌案,上面摆了各式各样的药水瓶罐和各种式样的工具,还有五六张假脸皮被各自搁置在一个个的木架子上,有白色的、有淡粉色、也有接近肤色的,在昏暗闪动的烛光里,那人脸显得煞是恐怖。
魅脸走到这桌案前,在桌上点起一盏油灯在上方支起一个架子,然后把一块墨绿色的固体放进一个铁碗捣碎后,魅脸把碗放到那个架子上开始缓慢加热。
“稀奇了,今天你倒是来得早?冷九给你的任务完成了?你这条狗还真是称职。”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那语气听起来很是无力。
“副帮主真是说笑了,只要是主人安排的魅脸都会去做,哪怕是当一条狗,魅脸也在所不惜。”魅脸将石壁上的蜡烛一一点燃,黑暗的角落被火光点亮,唐猛蓬头垢面,手臂侧面张开,全身平躺着被铁索捆绑住呈“十”字状。
“我就是没有这么一条好狗,才会落到如此下场”唐猛自我嘲讽到:“当初在长安冷九欺骗我,说可以帮我夺权,没想到原来我才是你们的目标,你们利用我当上副帮主,然后调遣海贺帮去袭击村民,你们到底有何目的?”唐猛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冷九会把海贺帮作为目标去侵犯大周。当日,唐猛参加完庆贺酒宴后,醉醺醺地回到了房间就不省人事,没想到当他再次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绑起来困在这密室里,自己的武功内力也仅仅只剩下不到二成,根本就无法挣脱这束缚。
“副帮主又说笑了不是,我家主人答应过的事可是悉数为你办到了”,魅脸一边说一边踩地上的机关,唐猛慢慢地就立了起来:“别忘了,你现在可也还是海贺帮的副帮主。”
“呸!”唐猛一口唾沫吐在魅脸的脸上:“无耻!”唐猛现在也只能用这种无关痛痒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了。
魅脸不疾不徐地掏出一块手帕擦拭脸上的痰迹,全然没有被侮辱后的恼羞成怒:“看来副帮主很不高兴啊,那我就在说一件让你不高兴的事吧。”
“又是什么?”唐猛问道。
“周陌崖回来了,不但回来了,现在他还掌管了海贺帮上下所有的兵力和船只。”魅脸将脸上的假脸皮给取了下来,露出她那布满刺青的真容。
“他怎么回来了?谁让他回来的?”唐猛别过去的头马上转了过来,他没预料到周陌崖居然还能回来。
“柯通让他回来接手所有的事务。”魅脸将取下来的脸皮放在桌案的空架子上。然后戴上手套后将那油灯上的铁碗取了下来用一个银杵搅拌,加热好的墨绿色固体已经变成了乳白色的粘稠胶状物。
“当初就告诉过你们要斩草除根,早知道我就应该自己亲手把他在路上给了解了。”唐猛直到此刻还在后悔当时没有坚持己见把周陌崖杀了,冷九却说目的已经达到如果周陌崖突然死了,那么柯通肯定会怀疑到唐猛,现在想来不过是意不再此,冷九。
“你大可不必担忧,周陌崖就算是回来也是于事无补,海贺帮也不过是会多一个死人而已。”魅脸漫不经心地用银杵蘸取些胶状物,透过烛光看了看胶状物的色泽,这碗里的东西就是“藻生肌胶”,是真人脸皮最好的替代品。
唐猛一听这话里有话:这意味着海贺帮会死很多的人?唐猛使劲挣扎了两下:“你们还想做什么?你们已经控制了海贺帮还不够?难道……你们……”唐猛睁大了双眼,他突然意识到冷九的野心也许远比他想象中的可怕。
魅脸端着碗走过来,她将唐猛脖子和下巴两侧的铁环扣了过来,又将头顶上方的铁架往下一拉,瞬间就将唐猛的脖子和下巴间的空间占据拉伸,整个头部上下左右固定住无法移动,也无法开口说话。魅脸轻轻摇着头,一边抚摸着唐猛的脸,她是在检查其皮肤的恢复情况:“副帮主,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说完这句话,魅脸就把融化好的“藻生肌胶”涂在唐猛的脸上,唐猛张不开嘴只能用喉咙发出低吼,双眼布满红色的血丝。那温度虽不足以毁容,但也会让脸部的皮肤感觉有些炙热难耐,每做一次脸皮唐猛的脸就会被烫伤。魅脸本可以将唐猛弄晕后再来完成这些事,可是她就是喜欢看着别人痛苦难耐又无法解脱的表情。
“叫吧,用你内心最绝望的声音叫出来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阴谲诡异的笑声回荡在冰冷的石壁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