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八章 红牼(1 / 1)贰零肆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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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卵击石是什么模样很好想象,以石击卵、而且是击碎一连串的鸟卵,常人便很难想象了。四十多艘秦军战舟此时已变成四十多块石头,沿路碾压着避迁的鸟卵。石头滚过,沿途一片碎卵,身着浮衣的落水童子好似卵黄一般飘散在冰冷的海水里。

传讯至朱方港的鸀鳿号见状冲前相救,然而新朱雀级火炮、随舟甲士皆不足,很快便被秦军甲士踩着长梯登上了甲板,双方就在甲板上进行一场生死肉搏。鸀鳿号吸引了秦军战舟的攻击,见有希望俘获这艘海舟,越来越多的秦军战舟将这艘三十多米长的飞剪团团包围。

剩下战舟不再冲撞,他们做的事情是将漂浮在海面上童子一个个戳死,然后斩下首级血淋淋地堆在甲板上。童子虽有浮衣,但他们大多不会游泳,浮在水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酋矛戳来。童子体轻,一些戳而未死的童子被甲士连人挑起,扔到甲板上用脚踩住身子,剁鱼头一般一剑斩下头颅,剩下的身躯一踹,又踢回到已经赤红的海水里。

对童子而言,死是一件恐惧的事情,一些数次往返新郢与朱方的划桨少年也觉得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看着秦人战舟越来越近,不想死这样死去的项缠手划脚蹬,却怎么动不了。

“秦人为何杀我?秦人为何杀我?呜呜呜呜”有人奋力挣扎,也有人责问厉哭,项缠听到项氏族人高声质问,随后厉哭,心头一片麻木。项氏一族没有亡在沙海,却要亡在东海。

已经认命的他奇异的安静下来,直瞪瞪看着战舟上戳刺童子的秦人。带血的矛头在数丈外时,他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也让人恐惧,因为人不知道酋矛何时会刺下,会刺中哪里。然而闭目足足有一刻钟,项缠也没有等到那一阵剧痛。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时,闭目太用力而产生的绿色光晕褪去,秦人的战舟已然行远。

秦人必要斩首才能记功授爵,这是秦卒割首级的根源,这也是验收首级的唯一办法。一颗首级等于百亩秦田,吝啬的秦王必要看到首级才肯赐田。如果说童子的首级太小,那他这样十六、七岁少年的首级与傅籍士卒无疑,秦人为什么不斩下自己的首级呢?

项缠惊喜自己还漂浮在海面上,他身旁劫后余生的族人皆在哭泣。轰!迅雷般的炮声忽然在海面上响起。项缠本以为是鸀鳿号开炮,可炮声连绵不绝,鸀鳿号上不可能有这样震耳欲聋的炮声,他极力回望时,终见海面上五艘挂满全帆的海舟全速从外海驶来。他们距离秦军战舟虽远,但炮弹仍能准确击中那些正在聚集列阵的战舟,飞起片片木屑。

咚咚咚咚一阵鼓响,聚拢列阵的战舟敲响建鼓,正对着炮舰的舰艏开始疾冲。舰艏是炮舰的火力死角,然而神奇的是,五艘挂满风帆的炮舰突然顺风转向,由纵队变成横队,战舟尚在百步外,舷侧的火炮一门接着一门开炮。

项缠看不懂舟战阵法,但依然对炮舰变阵的行云流水惊叹,炮声响起时,他克制住呼喊万岁的冲动,看清其中一艘炮舰的桅杆上飘在一面红字将旗。

“红牼将军!是红牼将军!!”看清将旗的他大喊,这是红牼的舰队。

驶出达赫拉克勒斯石柱后,绿洋舰队的归程并不顺利。虽然货舟全部在南阳地落锚等待季风转向,混沌号、忽号、倏号、禺号,以及两艘新朱雀级中的鸊鷉号五艘舰船,经由咆哮的四十度高速向西。西风带海况恶劣,但五艘军用舰船承受住了西风带的风浪顺利抵达后世的巴厘岛。

可惜航行到这里,红洋上的季风全然转向。鸊鷉号可以逆风航行,混沌级炮舰也可以逆风航行,然而逆风航行直线航速不过一点五节,加之舟上补给告急,舰队只能滞留巴厘岛等待季风。一直等到来年三月,带着与当地土著交换的稻米和家禽以及其他补给,比如一船舱的海龟,舰队方才驶离巴厘岛,经过望加锡海峡直航朱方港。

看到长江口外的灯塔让横穿两大洋的士卒水手兴奋看到浮桥一样的避迁舟楫,又让包括红牼在内的舰队士卒悲伤最后看到四十多艘秦军战舟在避迁舟楫中横冲直撞,残杀落水的童子,舰队愤怒的驶来,对准秦军战舟猛然开炮。

与沈尹尚麾下那些青涩的舰长、舟吏相比,绿洋舰队有海卒中最富经验的舰长、最优秀的水手、最精湛的炮卒。秦军战舟冲来的速度极快,然而五艘炮舰还是迅速展开横队猛轰。右舷火炮开火完毕,舰船再度娴熟的迎风转向,在秦军战舟冲来之前旋回一百八十度,左舷接着开火齐射。

右舷发射的是可以及远的实心弹,左舷发射的则是霰弹。刚刚冲近的秦军战舟攒射下甲板上再无活人,炮卒一分钟时间装好第二发霰弹,第二轮齐射后,冲近的战舟全部变成死舟。鸀鳿号旁看到这一幕的田朴见其中一艘炮舰桅杆上挂着红字将旗,立即想到了红牼。他歇斯底里的爆发出一阵厉喊:“攻!”

杀父之仇百世不忘。率领最后十几艘战舟,田朴冲向变回纵队前进的绿洋舰队。看见其中一艘战舟上挂着田字旗,红牼也想到了齐国舟师之将田寡。或许是田寡的后人,或许是其他田氏将率,但不管是谁,红牼都不会对残杀楚人之人手软。

“迎敌,转向。”命令很冷静的从他口中发出,未等这十数艘战舟冲近两百步,他便大喊一声放。

轰、轰、轰,一蓬蓬霰弹飞向两百多步外的秦军战舟。从未想到楚军会这么早开炮的亲卫推田朴入海已是不及,炮声过后,田朴立于舟艏一动不动,左右正庆幸他毫发无伤时,田朴悲喊了一声:“父亲”,身躯往后直倒。

“将军、将军、将军”亲卫忙将他倾倒的身躯扶住,这才看见身上的钜甲已被霰弹击烂,鲜血从伤口汩汩而出,将身下的跗注染红。

“放!”田朴还未咽下最后一口气,又一次迎风转向的炮舰在炮长的怒吼中开炮,全身因失血抽搐的田朴瞪着被霰弹打得血肉横飞的亲卫发不出声,撑到炮舰第三次齐射时,他的世界全部黑暗下来。

“禀将军,秦人皆墨也。”战舟是不是变成了死舟很好判断,舟舷的木浆只要有人划动,那就是活的如果那些木浆没有人划动,那就是死的。四十多艘战舟分成两拨冲击舰队,两拨都被炮舰用霰弹轰击变成了死舟。

“报”秦军战舟全部变成死舟时,越无诸姗姗来迟。看到对方双方都吃了一惊,好在桅盘上的了望卒喊了一句越人,全舰上下才放下心来。

“邪恶的秦尼人被消灭了?”罗马使臣法比乌斯在主甲板上探出了脑袋。十个月时间,航行十万里来到遥远的东方,尤其经历了咆哮四十度的风浪,这让法比乌斯坚信自己的道德极其高尚。他是高尚的人,比他经历更多海上考验的红牼也是道德高尚的人,那么,秦尼人自然是邪恶的人。

“未曾。”下达完救人命令的红牼回答道。“今日两军决战,请君登岸。”

看到绿洋舰队的越人振奋无比,但他们告之舰队的消息让炮舰上的人高兴不起来。楚秦两军正沙岛北面海域激烈交战,如果此战楚军败了,一切将无法挽回。

红牼恳求请法比乌斯马上登岸,法比乌斯连连摇头:“邪恶的秦尼人怎么能够胜利?如果你不反对,我将与你一起战斗。”

“此危矣!”除了言语不通,红牼对这个白狄使臣倒有惺惺相惜之感。他自己战死可以,却不想法比乌斯与他一起战死。

“法比乌斯氏族的后裔怎么可能会畏惧危险?”法比乌斯一脸的自豪,他确实不畏惧任何危险,不然他又怎会出使遥远的东方。

听闻通事的转告,红牼不再相劝。法比乌斯与他一样是名贵族,以自己的姓氏为荣。阻止一名贵族上战场不但无礼,还隐含着一种侮辱,他索性不再相劝,直接命令舰队转向,航向北方正在交战的战场。

午后开始的战斗持续到现在,太阳已经西斜,海上炮声一直未歇。当失去大部分投石机后,秦军战舟就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唯一能做的就是撤退。三桨战舟航速最少八节,风帆炮舰速度最快八节。只是三桨战舟是人力划行,风帆炮舰是风力吹动。秦军如果后撤楚军必然奋起直追,想到开战之初楚军炮舰的速度,杨端和举止不定。

除此以外便是咸阳的大王。大泽战后舟师一败再败,大王念着以前的功劳可以不究,这一次如果再败,半数以上的战舟沉没损失,大王必会勃然大怒。降爵、论罪,罚为鬼薪城旦,想到这些杨端和便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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