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晚。
两盏筷子粗的桐油灯,将李杜书房照得一片通明,五名学生整整齐齐、毕恭毕敬站在他面前。
这是对老师的尊敬,更是对李杜身上绿色官服的尊敬。
在他们眼中,即便这仅是散官六品官服,但也如同天上的月亮那般可望而不可及。
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达不到,李杜只用了两天,而且他还只是个赘婿。
李杜当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微微一笑:“你们是不是都想穿这一套官服?”
几人一听,都尴尬的笑了!
“当然想,做梦都想!不过姑爷,我们哪穿得上?别说是这辈子,就是再加上下辈子,也不可能!”张忠傻傻的笑道。
“张燕,你呢?想不想?”
“嘿嘿……”
张燕只用手摸着脑袋,憨笑着不说话。
“我看你们都想当官,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听我话,今后都能够当官,而且还有机会穿上绯色官服!”
绯色官服?散官五品?
五个人都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心跳立刻增加到二百下!
在大唐,散官六品和五品的差距,几乎相当于月亮和太阳的差别。
因为,散官达到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以后,就进入了通贵阶层,拥有了种种高级官员才有的待遇:
如子弟门荫入仕、入太学读书;月食料多七八倍、推荐他人入仕等等,甚至犯了普通的罪行处罚也要轻得多。
这些待遇六品以下统统没有!
“姑爷,这可是真的?”张忠又问道。
“当然,我虽不能真正做官,不过我准备把你们培养成帝国高级官员,争取穿上紫(三品)、绯。
来,我这里编了一本算术小册子,这是第一册,你们各自抄一份,接下来还有若干册,我先给你们讲算学……”
张忠接过一看,只见上面有许多奇怪的符号,大惊:“姑爷,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勿惊,稍后我会慢慢讲,今日还要学习算盘,以后还有更为奇特的物理、化学……”
……
一晃半个月过去。
宫中的制糖作坊已经建立完毕,红糖的制作已经步入正轨,当然,李杜还传授了若干甜品的制作方法。
至于白糖,他还在等特制的瓦缸。
现在,那瓦缸还是泥缸,还没送进瓦窑烧制。
尉迟环看着一切顺利,非常高兴:“元白,这都多亏了你,走,今日到东市找一家酒肆喝几杯!”
“好,把王丞、李丞都叫上,这些日子他们更辛苦。”
“嗯,我意也是如此。”
于是四人出了宫,骑马赶往东市。
长安城现在有东西两市,东市在万年县,西市在长安县。
二市规模都十分巨大,每日开市之后,里面有数万人。
若说到热闹程度,西市要高于东市,那周边胡人众多,人也非常杂。
不过由于达官贵人大多住在万年县以北各坊,所以东市的地位要高于西市,就好比万年县的地位高于长安县一样,尽管万年县人口要少一些。
两市不属于雍州(京兆)管辖,而是直属于太府寺。
每市的市令都是从六品上,与大县县令级别差不多,如果换算成后世公务员的级别,基本相当于副厅,地位不低。
市场的管理非常严格,周边有垣墙,任意翻越垣墙会受到严厉处罚。
市场并非随时都可以进出,而是每日中午才开门,东西南北每个门都有一座小的木楼,上面有鼓有钲。
中午击鼓三百声开市;日落前七刻,击钲三百声关市。
……
四人进入到“西渭閤”酒肆,这是东市几家顶级酒肆之一。
有仆人牵过马去拴好,侍者看见来了四位官人,热情地将他们引入到二楼的阁楼中上座。
“诸位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日我做东!”尉迟环非常大方。
李杜笑着对二位丞说道:“你们听见没有,三公子请客了,我等可不要替他省钱,好酒好菜尽管点就是!”
二人一听,自己官卑职小,哪敢随便点菜?
“我等都随便,对了,请特使及三公子点菜,我二人刚才商量了,明日休沐,请二位到寒舍一聚!”李丞说道。
尉迟环一听,知道他们不敢开口,只得自己点了半只烤羊、几斗上等的松醪酒以及其他几样熏脯。
李杜一看全是肉食,于是又让他们煮了一钵青菜炖菽,菽也就是豆子。
酒菜很快端了上来,四人开怀畅饮,非常痛快。
李杜一边喝酒一边看着阁楼下拥挤不堪的人群,心想,这可是当今第一大城、第一大市,每隔几日到这里来饮一顿酒,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当然,这需要钱财,自己没有正式当官,没有职田、禄米、月食料、节假例赏,每月只有五贯杂钱,也经不起怎么用,比如今天这一顿酒,至少需要一千钱。
对了,自己不是还有四百多贯吗?改日得用它投资做点生意才行。
反正自己也不是当官的,不受朝廷法令的限制,因为普通官员严禁经商。
“你们看,下面卖马之人和买马的吵起来了!”忽然,王丞指着下面市场说道。
李杜伸出头去往下一看,果然看见几百人围着一个卖马的,那买马之人衣着十分华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那匹马好像看着不错呢!元白,你不是想买一匹好马吗?要不要下去看一下?”尉迟环也伸出头去看了一眼。
王丞以前在太仆当过几年文吏,对马颇有几分研究,看了片刻,随后点点头:
“好像是狮子骢,然过于瘦小,怕是有病!对了,那公子好像是侯相公的二公子!”
侯相公,就是吏部尚书、参与朝政侯君集,如今大唐炙手可热的人物。(参与朝政,也相当于宰相,在政事堂共同议事。)
侯家二公子名叫侯昌,在长安城非常有名,典型的浪荡公子。
“不是他还有谁?此人仗着他父亲的势力,在京城无法无天,可恨!”尉迟环早就认出了是他。
李杜一听那马可能有病,瞬间就没了兴趣,几人继续饮酒。
又喝了几杯,却忽然发现下面吵闹声更甚,他又扭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故,侯昌在殴打那卖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