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好端端在这办公室里坐着的人。
哪个没有受过家里人的阻拦?
哪个没有看过同行病倒?
又有哪个不是教育自己的子女,希望他们走其他道路,不要接自己的班。
但是一切就像他们当初选择的那样,仿佛是天意。
他们的儿女也都大多走上了从文的道路。
而直到这一刻,他们也才终于明白当时他们父母的心情。
如果父母真要狠下心阻止的话,拿捏着儿女的那份心软,又怎么可能阻止不了。
只是父母和子女对峙之时,往往最先心软的是父母。
尤其是为人父母的,自然知道自己儿女追求自己理想的那一点心愿,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
虽然他们有一份私心希望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女,但等真的被命运选中,他们除了接受,又能做什么呢?
当然,刘余庆责编想,段家那固执的老爷子除外。
张责编沉吟:“当初沈瑜只有一篇文章的时候我们不好断言,如今有两篇文章了,我们也可以稍微推断一下沈瑜写文章的时候的相关特点。”
“首先就是在他的文章中的人物都特别的鲜明,他会花费大量的笔墨去描述人物的外貌心理等各种方面,这一点上显得有点赘余,因为文章篇幅的原因,他在这儿用的笔墨太多,无疑会对技巧方面有所缩减,这也是他文章技巧实在是太过于直白简陋的原因之一。”
办公室内有责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张责编的话。
也有一些默默不语,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但此时都没有出声打扰张责编。
张责编认真回想着微尘与逐梦的特点,继续总结:“其次就是有些情节安排显得有些不合理,与主线并没有什么交集,也不是之后真相的伏笔,更没有起到干扰判断的作用。”
刘余庆责编轻轻敲了下桌子:“能举个例子吗?”
张责编点头:“在微尘中有这么个情节,是主角申郁放学的时候看到自己同学的父母来接他,流露出羡慕的情绪。很明显这情节无法对目的叙诡技巧有任何辅助,或者干扰作用。”
“逐梦中也是,读者的注意力全在文中的爷爷,是否会同意自己的孙女走文学这条道路,此时以爷爷的视角描述他观赏蓝尾凤蝶的破蛹而出,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有责编光脑闪烁,运指如飞:“按照老张的说法,我们把这两处缺陷给修改一下。删除大篇幅的对人物的描写,再删除一些赘余的情节,稍稍使其连贯以后再读一下……成了,已经发到诸位邮箱了。”
众人低头查看自己的邮箱。
本来就已经是看过的文章,阅读起来速度自然快。
还有一个原因是经过这么一改,文章的灵气似乎全部被改没了,读起来味同嚼蜡,没有什么引人阅读的兴趣。
“诸位……感觉如何?”
“这么改完以后和我们平时读的文章风格似乎更加贴近了,但质量远远比不上我们平时读的文章,别说上我们的杂志了,估计在第一关的时候就会被底下的编辑们给刷掉。”
“像是……少了点什么,可是我之前听老张说的话,的确也没错。”
刘余庆责编摇摇头:“看来这就是他个人风格了,我们或许无法理解其中的精粹,所以才狗尾续貂,改成了个四不像。”
张责编似乎很无奈:“明明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错误,但在他笔下却似乎有不一样的光彩,他可真是邪门儿的很。”
吐槽归吐槽,总结文章特点归总结文章特点,一切程序做完了以后,还是要回归到最初的问题。
人家这是投的稿子,是希望能上他们的杂志。
众多弯弯绕绕不管,归根结底是他们给不给过。
“看主编的意思吧。”张责编日常甩锅。
“要是主编在这儿的话,他肯定是给过的,他一向激进,再发问题稿方面他从没有什么疑义。”
“你这意思是?”
“我认为不能给过,我们是要给文坛输送新鲜血液不假,但同时我们也是一个有标准、有规章,被很多人当做了标杆的正规杂志社。现在对于微尘的讨论尚未下定论,我们如此匆匆忙忙地发出逐梦,无疑是给其他人一个暗示:我们支持沈瑜的文法。这会影响很多人的判断。”
众人皱眉。
有责编继续道:“不仅如此,很多想进入文坛的新人,都会选择以我们的杂志社的文稿为范本进行蓦写练笔。沈瑜的文章我们刚刚也讨论过了,里面存在太多的错误。或许沈瑜他个人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但其他人呢?我们如果发稿,那到底是在帮助文坛新人,还是在将他们引向一条错误的道路?”
这一次是否发稿,比当初决定发不发微尘还要困难。
因为微尘可以看作是一次冒险,是对是错都尚未有定论,青云社发出微尘引发的讨论并不会带有太多青云社的色彩。
可即便是这样,实际上之前发出了微尘的青云社,也被许多认为青云社站队沈瑜了的读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一次尤甚,要是真的把逐梦给发出去了,那么青云社可就铁打钢筑地站在了沈瑜这边,以后撕都撕不开。
毕竟逐梦带有的沈瑜个人色彩更加浓技巧更简单,余韵更绵长。
摆明了要受到更多的争议,挨更多的骂。
毕竟之前的微尘已经将这份讨论推上了顶峰,文博上骂战都不知道掀起了多少次。
青云社明知故发的话,摆明了就是在支持沈瑜。
办公室里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基本上每个人会说些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发稿的能谈出一百条发稿的理由。
拒稿的能写出一千条拒稿的必要。
真要吵起来,估计文章还是没能够吵出到底发稿还是不发稿。
但是这办公室里可有一半都得进养心院治一下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