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在送亚瑟到家后,开着车离开了小意大利,油门一踩驶向下城区第22大道。
那里有一间伍德名下的药店,是伍德进行非法药品交易的场所之一。他当年被盯上并不是因为贩毒,而是违规贩卖麻醉药和镇定剂。伍德并不直接参与毒品交易,他是甘多菲尔家族的中间人,马修知道在那个药店里藏着他想要的东西。
脑海中依旧闪烁着天空中那只巨大的眼睛,马修边开车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把那段可怕的幻觉给清除掉。他心想一定是之前服用的安眠酮导致的副作用,为了接近伍德,赢得他的信任,他也成了一个瘾君子。不过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药了,没有理由突然出现幻觉,但是也好,正好给了他机会。
车开但很快,从第六大道一路向北,前面有一个绿灯,马修加速想要冲过去。这时他发现坐在副驾驶的伍德动了下身子,似乎要醒过来,便一个急刹车,车子猛地停在了路口。没有系安全带的伍德又扑了出去,脑袋再次撞在挡风玻璃上,“嘭”的一声,回弹到座位上,又晕过去了。
绿灯变成了红灯。
十分钟后,马修把车停在了第22大道新伦敦药房的门口,药房早已经关门。马修从车上下来,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将昏迷的伍德从车上扛了下来。马修看上去很瘦,力气却不小,把大腹便便死沉死沉的伍德驼到背上,溜到药房的侧门,再从伍德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两人一起进到了药房中。
一脚踹开药房办公室的门,马修气喘吁吁的将伍德扔到沙发上,然后打开了沙发旁的一个柜子,里面有一个黑色的保险箱。保险箱除了有密码盘外,还有一个指纹读取器,这是最新的指纹密码保险箱,上面使用光学指纹识别器,需要密码配上使用者指纹才能打开。
马修在获悉了保险箱密码后,多次想提取伍德的指纹,但伍德一直非常小心,马修始终没有机会。而在保险箱里,存放了曼哈顿地区部分毒头的花名册,记录了很多重要信息。有了这份信息,就能按图索骥,拔除一批盘踞在纽约贩卖、使用非法药物和毒品的组织。这样,马修几年来的卧底生涯就没有白费。
脑子里掠过这些年在帮派卧底提心吊胆的岁月,还有妹妹死去时的痛苦,马修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但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只眼睛,那只悬浮在天空中,巨大而恐怖的眼睛。
定了定神,马修转动保险箱的密码盘,他是最近才从伍德那里套出了保险柜的密码在两人共同服用了安眠酮的时候。接下来就是要把伍德的手指摁在指纹仪上,再扭动把手,就能把保险箱打开。马修挪动沙发,让伍德靠近保险箱,再拉过他的手往保险箱这最新的光学指纹仪上摁。
在电容指纹仪发明前,光学指纹仪是唯一的指纹读取仪器,这种指纹仪可以被复制的假指纹欺骗,所以伍德对自己的指纹保护一向很好。当马修握住伍德的手朝着指纹仪挪去时,伍德原本绵软无力如同一滩烂泥的手突然一把握住了马修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勒住了马修的脖子,把他拉倒在沙发上。
伍德强壮的如同一头蛮牛,马修力气也不小,却没有防备被伍德给制住了。原来在红绿灯第二次撞击后,伍德并没有再次晕过去,他逐渐转醒。但马修的不正常举动让他警醒,他强忍着脑袋的疼痛,想看看马修想干什么。直到他把自己拉进药店办公室,拉开保险箱,伍德才明白,原来这个和自己有过命交情的小子,竟想偷他的花名册?
他是个卧底。
伍德佯装昏迷,他知道马修要打开保险箱需要自己的指纹,他等待着马修握住自己手摁向指纹仪的那一刻。马修低估了伍德的城府和忍耐力,但如果不是路上的意外,还有天空中那只眼睛,马修也不会临时起意,冒险借助这次机会偷取花名册。
他的喉管被伍德粗大的胳膊紧紧勒住,无法呼吸,脖子上青筋暴起憋得通红,他快不行了。脑子开始缺氧,手、脚在一点点失去控制,他感觉全身的肌肉在慢慢软下去,这是死亡的味道。伍德是下死手了,他甚至不想留个活口问个明白。
吃毒品这口饭的,都在刀头上舔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马修的瞳孔开始散大,生命在急速流逝,许多画面开始在眼前流淌。内布拉斯加荒芜的草地,一望无际的蓝天和农田,巨大的冷却塔和巨大的风,浩浩荡荡地吹拂在毫无遮拦的平原上,冷却塔冒出的白烟滚滚,飘向空中又随风而逝,一如他即将随风而逝的灵魂。来到纽约后的一切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修车厂,妹妹,、佩林、安眠酮、伍德、甘多菲尔,那些缠绕着他几乎让他发疯的东西。
几年的卧底生涯,黑暗、毒品、枪支、暴力,赌博,没有爱的性,失去亲人的痛苦,在死亡边缘跳舞的心惊胆战,像浓厚的油彩涂满了他的生活,但抹去这一切,他的底色依旧是那个成长在内布拉斯加,牵着妹妹的手行走在农场旷野上的少年。那里的天很高,云很低,他看到了草地上的木围栏和rr抽水风车,风车一直在转啊转,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办公室的门“哐”的一下被撞开了,一个穿黑色运动衣的高大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看到伍德勒住马修,马修满脸通红眼珠外暴已快要气绝身亡,果断举起手里的枪,对着沙发朝着伍德开了一枪。
“嘭”的一声,子弹从消声器枪管里飞出,准确的射进了伍德的脑门中央。即便是很近的距离,用手枪一枪击中一个人的脑袋也是非常困难的。在手枪对射中,瞄准的从来是对方的躯干而不是脑袋。只有最顶级的枪手,对枪械、弹道无比的熟悉,才有自信一枪打爆对方的脑袋。
开枪的是“死亡枪手”罗素,可能是纽约地区枪法最好的“人物”。
十五分钟前他接到阿布拉莫的电话,阿布告诉了他马修的家庭地址、联系电话和车牌号,罗素打了个电话给马修,无人接听。他动身要前往马修住的地方蹲他,可是安娜却缠着罗素不肯放手。罗素听从亚瑟的吩咐,带上安娜,结果上车后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罗素要直行,安娜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用手指了指右边示意他右拐。
安娜直勾勾的盯着罗素,那清亮的眼神竟让罗素无法拒绝,于是罗素只得右拐。
在安娜的指引下,十分钟的时间,罗素开车行驶到了22号大街,看到了停在药店门口的那辆马自达929。
罗素立刻靠边停车,拿着枪从开着的侧门进入了药店中,听到办公室有响动,进去便看到了伍德要杀掉马修。罗素并不认识马修,但在电话里阿布说是一个栗色长发,很瘦的年轻人。伍德是金发,身材肥壮,罗素一眼就分辨出了两人,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打死了伍德。
勒在马修脖子上的胳膊慢慢松了下来,风车又开始转了起来。罗素上前拨开伍德的胳膊,把马修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脸。马修面色通红,脖子上被勒住乌青色的勒痕,他已经摸到了死亡的边缘,脑子因为缺氧而混沌不清。罗素一松手,他又摊倒在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转醒过来,感觉脖子几乎断掉,锁骨和颈椎似乎出现了挫伤和错位,疼的不行。伍德是真的下了死手,足以说明保险柜里的东西有多重要。马修瞥了一眼躺倒在沙发上的伍德,他脑门中央中了一枪,死的透透的了。
救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衣的高大男子,他拿着枪坐在椅子上看着马修,马修想起来自己认识他,他是卢西亚诺家族的人。过去他总是跟在托尼卢西亚诺身侧,据说是个可怖的杀手,不过只是听闻,两人并无交集。从他一枪干掉伍德来看,传言非虚。
“谢谢谢谢。”马修的喉咙很疼,喉管感觉被勒碎,他挤出一句谢谢。他不知道罗素出于什么目的救他,他的心思全在保险箱上,可他不能去打开它。他快速转动着脑子,想编一个理由,说自己和伍德因为某些事发生了冲突,他要杀掉自己。对,是为了争夺毒品不对,他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也是为了保险箱里的花名册?
马修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一下子觉得很疲惫,大脑缺氧让他没有力气再去多想。他累了,他真的累了,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内布拉斯加,想起了家乡的农场和风车。他已经回忆不起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来到纽约,为什么走上卧底这条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生存?为了正义?为了复仇?还是什么都不为。
他想家了。
这时,罗素开口说话了,道:“教父想见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