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毅被赵小山这么一闹,已经睡意全无,在石屋后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往村委会去了。
原来昨晚副县长王余与村支书谢刚加班加点,整理材料,今早六点半便组织召开了党员座谈会,就赵弘毅的三条脱贫致富方法展开讨论,黎逢春有别的意见,赵弘毅的小叔便与他争吵起来。党员们也是分成两派,各执己见,议论不一,村里没有办法,只能通知各组组长与党员一起讨论,听取意见,好做决定。
赵弘毅刚进村委会大门,一身正装的张和田一见赵弘毅,双眼冒出光来,脸上乐得如一朵菊花,一把握住赵弘毅的手,极是热情的说道;“小兄弟才华横溢,貌似潘安,帅过刘德华,酷比周润发,我对你的仰慕之情,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听着张和田不伦不类的陈腔滥调,赵弘毅心中好笑,面上却是强行忍住了。
开会时间紧迫,两人尴尬笑了几声,进了村委会会议室,往最后面一排位置坐了。
村委会由大山村小学改建而来,十年过去了,上学时候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看着残旧的会议室桌椅,破损的会议室墙壁,赵弘毅不由得百感交集。
用手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尘,看着桌子上刻着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悬梁刺股,衣锦还乡”等句子,赵弘毅轻轻叹息了一回。
自己虽然学业完成归来,可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这衣锦还乡,遥遥无期啊。
景物依旧,白云苍狗,已是物是人非。
会议室陆陆续续坐满了人,清一色五六十岁的老党员,赵弘毅别人都不认识,只认得自己赵家塝的胡晓荷、赵建军以及自己的小叔赵得全。
坐在台上的共有七人,不认识的四人听张和田介绍,乃是村里的副书记黎作运,副主任李勇,妇女主任沈娟以及县里农业农村局负责大山村精准扶贫的驻村第一书记吴迪。
副县长王余看见赵弘毅,很是满意的微微一笑。村支书兼村主任谢刚,看见人已到齐,双手轻轻的拿起桌上的一堆文件,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的说道;“今日召集各位党员,组长前来开会,乃是为了我们村的脱贫致富问题。经过村委会内部讨论,已经有了三条切实可行的方案,早上各位党员已经发了方案文件,我再把方案文件发你们各位组长看一下!”
赵刚直接切题,简明扼要,说话明了。话音刚落,妇女主任吴娟及陈珂就将早已打印好的文件发了下来。
赵弘毅快速阅览完毕,这发下的文件不仅在自己的基础上加以整理,更是新增了一些内容,条理清晰,见解独到,让他不得不对村委会雷厉风行的手段有些佩服。
目光看向陈珂,只见陈珂带着浅浅的笑容,一双灵动的眸子正看向自己。
“我去!”被抓个正着,赵弘毅心里尴尬的骂道,小脸不由得微红,快速的别过头去。
赵弘毅眼珠一转,拿出手机,点开视频录制,假装发朋友圈,其实将视频镜头不断拉近放大,静静的瞧着正在写字的陈珂!
“自古英雄爱美人,弘毅兄弟,你这新买的手机像素挺高呀,拍得这么清楚,连睫毛都数得过来。”张和田猛得靠近过来,一脸诡异的低声笑道。
正沉醉在陈珂绝世容颜之中的赵弘毅,被张和田搞得猝不及防,不由得脸色一红,还好皮厚脸黑,张和田也看不见,假装尴尬的笑了一声。
大山村一共47名党员,在家的41人,21个村民小组,便有21位组长。
21位组长接了文件,慢慢看了,先是惊奇,后是诧异,渐渐的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三条方案,无论那一条都是好办法,看来这次村委会为了完成脱贫任务,确实下了一番工夫!”
“我早就想拿这水做文章,说真的,外面的水比起我们村的来,就像冬瓜比西瓜,完全没有一点甜味。这可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如今这纸上可是有数据证明的。”
“莫说这水,这药材我也动过主意,就是不知道卖哪里去,这下好了,挑水的娶了个卖菜的——人对桶也对,哪里还愁卖不出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开了一个炒豆铺子,豆子在锅中哔哔啵啵的,热闹极了!
讨论氛围热烈,副县长王余也是十分满意。村支书谢刚会意,朗声说道;“大家静一静,这文件你们也看了,有想法和意见的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解决!”
老党员周恒八十多岁,眉发皆白,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说道;“各位领导好!这三条方案切合大山村发展实际,条条都落在点子上,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今日开会,乃是讨论问题,那我也就三条方案分别谈一下个人粗浅的看法!”
村支书谢刚神色不悦,撇着嘴,心道:“既然没有意见,咋还有这多废话?”想到周恒抢先发言,显然是想先入为主,不由得大是恼火。
这周恒乃是村里的老书记,八九十年代带领村里搞集体经济,那是有模有样,有口皆碑。看着日益落后被邻村甩了几条街的大山村现状,周恒一直瞧不起自己,每次开会,只要有机会,便会抒发自己的不满,冷嘲热讽一番。
赵弘毅微咪着眼睛,也想听一听周恒的高见,毕竟人无完人,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总是好的。再说了,以静制动,方显英雄本色。
周恒见会议室很安静,继续说道;“这第一点,就是建自来水厂,钱由谁出,建在何地,由谁负责,谁能保证赚钱?”
村支书谢刚见周恒说是一点,实际提出四个问题,更是心中不爽,但面上却不敢过多表现。
谢刚昨晚听了赵弘毅的三条路子之后,转辗反侧,思来想去的就是思考这个问题,当下不悦的道;“这钱嘛,村里的财政大家都清楚,自己建是不可能的,只能向政府立项申请,或者寻找有眼光的企业家投资。至于这地嘛,我仔细想了,落鹰涧人烟稀少,地势绝佳,我看建在此处最好不过。”
周恒对于自己村里的山山水水,沟沟涧涧再熟悉不过,自然知道落鹰涧可行,可是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在乎的是谁做。
做为一个当了三十多年的老村长,周恒深刻的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这么好的一个项目到了谢刚这里,他中饱私囊也就算了,办砸了可就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村想脱贫致富,就不知道何年何月去了。
周恒见谢刚没有回答由谁来负责的问题,语气变得有些不客气了起来,问道;“谢支书莫不是想自己负责这自来水厂的建设?”
谢刚是明白人,要说赚钱,自然是自来水厂的利润最大,由他负责,多少可以捞点油水。
但被周恒一眼看穿,谢刚心内虽是有些不悦,脸上却是一腔正义,说道;“村里各项事宜都有分工,建厂这一块到底谁负责,需要我们村委班子讨论才能确定,岂能我一个人说了算?”
谢刚边说边斜眼偷看副县长王余和驻村第一书记吴迪,见他们都看着周恒,生怕他们多想,继续义正言辞的说道;“再说了,在村委会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大家一清二楚!”
谢刚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周恒气往上冲,苍老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冷言冷语道;“谢支书什么样的人,我们自然清楚,郎中开棺材店——死要钱,这还要大家多说么?”
阳历的八月正是热闷时节,窗外的知了聒噪个不停,暑气上来,人也变得燥热不堪。
感受到副县长王余投来的疑惑目光,村支书谢刚心里发怵,本来就不满周恒在村里倚老卖老,此刻爆发了出来,怒道;“周老支书,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说清楚,我哪里死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