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灵兮回到公主府已有三日,这三日风平浪静。
少时,青儿急匆匆的来到后院,对正在喂鱼的落灵兮说道:“公主,一大早接到郡主府的消息,平乐郡主因涉嫌西楚大皇子暴毙一事,入了牢狱!”
落灵兮手中投食的动作停在空中,心中有些慌乱,但她仍然能够不露声色的问道:“是什么时候?”
青儿道:“听说是昨天晚上,被陛下秘密召见!”
落灵兮想了想说道:“南羽的线人想必也快到了……你随我一同入宫吧!”
“是”
因北燕的规矩,异姓公主不得从正门进,只能从旁门,而且随行马车亦是只能停在宫门百米处。
所以在快要进宫门时,落灵兮便下了马车,走了旁门。
入宫觐见陛下,又得有好些规矩,入了旁门走过越尺墙,进一扇小门,地面会被宫女们泼上一层清水,落灵兮不得绕过清水,需得直接踏过去。右转进入一道门,宫女们会提前放个火盆,还是得跨过去。然后再由禁宫内得主事太监带领着落灵兮去议事阁面见陛下。
这个时辰,陛下已经下了早朝,落灵兮到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南羽的线人—季晨公子。
季晨看了一眼落灵兮笑道:“公主先请。”
落灵兮褪下身上披着的风衣,回了一礼,先行一步踏入了议事阁,心中想道:“这季晨今年也只有二十岁,可行事作风却与他那迟暮之年的老师一模一样。”
季晨后面跟了上来,落灵兮还没向陛下行礼,一个茶杯突然飞到自己脚下,摔得粉碎。
陛下怒道:“真是可恨!满朝大臣竟没有一个要替平乐开脱的!看见那巫蛊东西皆是纷纷指责!全无半点公平之心!”
季晨参见了陛下,陛下从盛怒中缓过神来,让落灵兮免了行礼说道:“朕不是有意的,灵兮莫要往心里去。”
落灵兮道:“灵兮知道陛下心中所想,到底平乐郡主该如何处置,也该先听一听季晨公子带来的消息。”
陛下点了点头,让掌事太监曹公公去了外面等候,议事阁中就只剩下了季晨和落灵兮。
陛下道:“眼下已无第四人,季晨你且仔细说与朕听。”
“是”
季晨道:“西楚郡主羽莫渊奉了皇命嫁给了南疆大皇子祁崇一事,原本不只是为了结琴瑟之好,臣所探知到的消息是西楚派了使臣携带了琉璃金叶前去秘密见南疆君主,所谈之事乃是两国结盟。”
陛下道:“这其中与祁崇的死有何关系?”
季晨道:“关系就在两国结盟的原因……”
距平乐郡主入牢狱的三个月前……
西楚国楚君主连夜召见了心腹齐柏齐大人。
“齐柏,有一件事不知你是否愿意替本君跑一趟?”
齐柏不胜惶恐道:“君主有命,臣定赴汤蹈火。”
楚君很是满意他的回答,从案桌上拿出了一件黑色雕玉的箱子递给了齐柏说道:“这里面装的乃是西楚国国宝琉璃金叶,本君要你秘密前往南疆,南疆君主见到此琉璃金叶自会将一切全都告知齐卿。”
齐柏接过琉璃金叶的人微微有些颤抖,他心里很是清楚琉璃金叶的贵重和象征,能够在一次谈话中用到琉璃金叶,想来这事定不是借个兵,借点地如此简单。
“臣领命。”
齐柏拿到琉璃金叶,连夜安排了马车出了城门,此去三天两夜,风餐露宿,齐柏不畏艰难,最终如约赶至南疆。
南疆不同西楚大山围绕,乃是一片平原,齐柏在驿站稍稍歇脚之后,与南疆的接头人见了面,被带进了南疆的王宫。
南疆的陛下早已等候多时,齐柏被接头人带去面见了陛下。
只是二人之间隔着一层帘子,齐柏不曾看清南疆陛下的真实面容,齐柏礼道:“陛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陛下道:“今日感染了水痘,脸上甚是难看,为了不吓着齐大人,还是以帘遮住为好!”
齐柏也并未多心,将琉璃金叶呈给了陛下。
陛下接过琉璃金叶道:“西楚的君主果然有诚意,齐大人想必还不知道你们的君主为何会让你带着琉璃金叶来见朕了?”
齐柏道:“君主吩咐了老臣,陛下见到琉璃金叶,自会将一切都与老臣说明。”
陛下笑道:“你那君主倒是十分信任你,朕就与你说个明白……此琉璃金叶为结盟聘礼,朕自当以厚礼回赠,西楚南疆所共谋之事,齐大人想必也明白个几分,北燕国弱却有世外桃源之美称,原因就是因为那天险关——玉门关坐镇,如果西楚,南疆两国结盟,拿下北燕玉门关,与西楚而言是有利无害,攻城之日,西楚,南疆平分城池,永结同盟!”
齐柏听后,却是疑惑不解,但他最终又无法开口,只得强迫自己同意这次的结盟对西楚是好的。
齐柏回到西楚三天后,羽莫渊便接到旨意前往南疆和亲,待羽莫渊到达南疆后又过了七日,南疆大皇子祁崇死于巫蛊一事传进了西楚。这时齐柏才明白南疆君主所说的当以厚礼回赠是何意思,南疆的厚礼便是祁崇的死!
落灵兮听到季晨所说,心中大为震惊,仍是不相信的复述道:“南疆君主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竟然真的愿意拿自己心爱皇子的死去换来两国结盟?!”
季晨点头道:“祁崇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怕羽莫渊借追查凶手一事,实则是为了搅弄北燕朝堂风云……因为南羽派的噬心蛊少了一盅!”
陛下说道:“这么想来的确有道理,因为少廷司从郡主府中搜出了那一蛊噬心蛊,而祁崇被仵作检验出来的确是死于噬心蛊。”
落灵兮道:“但是如果知道南羽派的噬心蛊是何日所被盗的,而祁崇又是何日所死,两者之间时间关联不上,岂容她们肆意诬陷平乐郡主?”
季晨道:“公主说的没错,但又很凑巧的是噬心蛊被盗是在祁崇死的前一天……”
落灵兮道:“不可能!羽莫渊是在祁崇死的那一天才找到怀尘的,无论如何时间都对不上……”
说到此处,落灵兮突然止住了话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落灵兮说道:“傀儡?大婚当日死的其实不是祁崇,是傀儡!这就是为什么祁崇会心甘情愿的去迎娶羽莫渊,如果真的祁崇死了,南疆必会动用全部力量去追查凶手,可为什么单单只指派了羽莫渊几人?仵作检验出祁崇死于巫蛊,又在平乐郡主府搜出了噬心蛊……羽莫渊让怀尘去做的事情并不是去偷什么,而是去郡主府藏噬心蛊……”
季晨全程几乎是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落灵兮的,他点点头说道:“没错,只要我们证明死的那个是傀儡,并不是祁崇,大概就能帮平乐郡主洗脱冤屈了。”
陛下疑问道:“季卿可说的是大概?还有什么顾虑?”
季晨道:“就怕是她们反咬一口,若没有羽莫渊她们这次行动的直接证据,平乐郡主死罪可免,活罪依然难逃。”
陛下道:“那可有什么良策?”
季晨看向了落灵兮,她正在沉思什么,季晨说道:“有两个办法,一是陛下组织人手分两路进行,一拨人手秘密前往南疆查探祁崇是否死亡亦可以拿到有利证据,一拨人手盯住羽莫渊,以防她又作什么不利的举动。”
陛下道:“私自派人去南疆,只怕事后南疆君主会以此来做文章!”
季晨道:“这文章倒也做不出个风波,比起南疆君主的所作所为,我们北燕也只是为了一个公道而还其人之身,天下亦有说辞!”
陛下思虑再三,亦是同意了季晨的办法,只是前往南疆查探的人手让季晨自己挑选。
落灵兮和季晨从议事阁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他们因为这一件事与陛下商谈可是一天未曾进食。
季晨与落灵兮并排走着,出了禁宫,百米之远便是落灵兮的马车,青儿已经在那里等了一天了。
见到落灵兮终于出来了,长舒一口气,从马车上拿下厚厚的风衣一路小跑过去道:“公主你可算出来了,夜里风凉,青儿可是担心你身子受不住。”
落灵兮见到青儿瘦瘦的小脸,眼里已有疲倦之意,心中感激青儿从小到大对她的照顾与真心,温柔的抚摸着青儿的头笑道:“不必担心,议事阁中倒也不觉得冷。”
季晨道:“公主一天未进食了,现在回到公主府说不定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吃东西,相请不如偶遇,就让季晨替公主找一酒楼,公主先吃些东西再回府吧。”
落灵兮已经空腹一天,甚觉的疲饿,便应了下来。二人同坐一辆马车上,落灵兮才仔细瞧了一下季晨,他今日着装十分素净,那儒雅书生的气质倒与这身素衣十分相配,只是他才二十,眼神里却有着藏不了的忧郁。
落灵兮掀开车帘往外瞧去,恰好瞧见了好些河灯在水里,咦了一声道:“今儿可是什么节?”
季晨听了,忙掀开车帘看去那一路的河灯道:“好像是上元节才有的河灯,河灯上面写满了思念之情。”
季晨的神情忽而变得呆滞起来,他在回想着一些事。
落灵兮道:“季晨先生可有什么思念的人?”
季晨回过神来道:“哦,倒是有一个,想来我已不太记得她的容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