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的那一刻，烽火四起，百姓四处逃散，敌军入侵城中。直逼皇城。

北燕的残破景象尽收她的眼底，在她的脚下躺着无辜百姓的尸体，街边两边的住房亦是被敌军毁坏的不成样子。

落灵兮沿着小路走去，从她身边经过的全是逃难的百姓！因为人群拥挤，她有好几次都险些被挤倒在地。

走至公主府周围，这里已被重兵把守，但是看军服却是北燕的士兵。

落灵兮走上前去，那些士兵看了一眼落灵兮，并没阻拦着她。落灵兮加快了脚步。

进入府中，只见庭院里的青儿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周围全是北燕士兵，那为首的将军落灵兮认得。

“徐虎将军……”

徐虎走到她跟前，虽然今日不同往常，他仍然向她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公主！此次事变，末将等人心中明白善恶，定不会让他们骚扰到公主府上的每个人！”

落灵兮问道：“看在你我旧谊的份上，你告诉我，边境到底是因为什么叛变？名利？情谊？”

徐虎讲道：“男儿保家卫国，本是天经地义，和谈名利，论上情谊，却也不曾受人威胁！”

落灵兮问道：“那是为何？”

徐虎说道：“因为怨愤！边境一个月前突发瘟疫，我等加急奏折进京朝圣，足有一百来件！可陛下不闻不问数日之久，末将先后派去三个斥候进京，皆被陛下身旁的曹公公拦下，明说陛下身体有恙！这段时间暂不处理边境事务！后来内阁张纯玉带了大夫抵达边境，我们这些人才得以幸存！公主，你说一个对边境将士的安危置之不理的君主怎能收服人心！”

“按理来说，斥候进京，无人能阻！可那曹公公竟调来御前侍卫威胁斥候！这样样举措怎能不让人起兵叛变……说个大逆不道的话，陛下的儿子们个个都比不的先帝得文韬武略，就算是被推上了皇位，这北燕几时才能开盛？若这一代君主无法胜任，那就让其他人代替也罢!”

落灵兮听到这儿，已是头痛得紧。

“北燕变成这个样子，大部分责任在我，我没能完成好父亲的嘱托……更没办成陛下交代给我的事情……”

她心中复杂的情绪已经快要隐忍不住了，自责，愧疚，无可奈何，伤心，绝望，痛苦，这些一下子聚在她的脑袋里不断地膨胀，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了。

她拔掉头上的发簪，长发随意的披散着，发簪刺进她的手掌心……

“公主！！”

青儿从椅子上想要站起来，可是腿一软她跌倒在地，顾不得爬起身，她伸出手用力去掰开落灵兮握发簪的手。

“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夫人和老爷在天上看了会心疼的……”

青儿哭的梨花带雨，在徐虎将军带士兵围着公主府时，她胆小，怕得要命。

但是看见落灵兮回来了，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落灵兮心中憋了好久的一口气，这时吐了出来，却因为无声的啜泣而变得十分短暂。

她试着控制自己的眼泪，试着让自己的那颗心不再那么疼，她想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话到嘴边，脑海里却是想到陛下那对她的舔犊之情，养父对他的教养之恩，还有她那温柔可人的母亲，因战乱逃不掉的惨死百姓。

“……”

喉咙里像有一颗鱼刺卡在了那里。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往府外跑去……

郡主府邸，一片火海！

她冒死冲了进去，终于在东厢阁的房间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平乐郡主。

她将平乐从地上扶起来，二话不说将她带出了燃烧着的房子，来到院落，四周都被火焰包围，浓烟窜到了天空中，天也变得黑暗。

平乐在她怀里剧烈的咳嗽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半的玉虎碎片交到落灵兮手中说道：“你现在……是北燕的守护神，一定要救出陛下……”

她的眼神突然开始变得涣散，抓着落灵兮臂膀的手突然滑落。落灵兮都还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平乐，无数的弓箭从天而降！一瞬之间！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奔跑过来，将落灵兮按倒在地！自己在上面却是身中数箭！！

落灵兮看清来人大惊失色，她的双手触摸到他的背后，背脊发凉！！

“季晨！！”

落灵兮啊的一声哭喊出来！滚烫的泪水流进了她的耳里，外面那些刺耳的声音变得异常的清晰！

“快！逃！”

这时，也许是因为真的担心公主的安危，徐虎带着青儿一路赶到郡主府，青儿跟了落灵兮这么久，她心中所想的她自然也能明白。

只是，敌国士兵已经率先一步发起了进攻！

而平乐郡主和季晨的死去仿佛把所有的时间都定格住了。

“兮儿，你帮我看看这个字读什么？夫子也没教过我……”

“这个字念瀣，这么简单你都不知道，真是个笨猪！”

“我可没你这么早就念了学堂，知道的当然比你少，不过我不是笨猪！”

“对对对，你不是笨猪，你呀……是一头大笨猪！嘿嘿……”

“好哇，你敢笑话我！看我挠你痒痒……”

“季晨师兄，为什么我入门比你早，却要管你叫师兄呢？”

“因为我比你大呀！”

“不！因为你比我蠢！”

“哼，没见过你这样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哇呀！是虫子啊！快拿开拿开！”

“一只毛毛虫而已呢？师兄你居然怕虫子啊？”

“怕虫子怎么啦？这人就不能允许怕虫子了？”

“嗯，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你的弱点挺有趣。”

“师兄，我的脚在练功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你背我好不好？”

“好！”

“师兄，你会不会背我一辈子？”

“当然会啦，不过我也会背我的娘子一辈子。”

“那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温柔。”

“仅仅如此？”

“…还得喜欢我的。”

“师兄，你怪我吗？”

“我都快忘记了，你也该学会释怀了……”

可惜的是，落灵兮永远都无法释怀。

落灵兮在逃出郡主府后就一直往燕南山的方向跑去，身后是敌国追兵。

终于是到了燕南山脚下，那布满了山间的毒气迫使追兵们不敢贸然上前，落灵兮跑到竹屋，那竹屋的门仍旧是紧紧关闭着的。上面白羽留下的字条还在。

她又往祭台的位置跑去，燕南山高耸入云，一座峰可达七八丈高。跑到一半，落灵兮就再也跑不动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那见不到尽头的阶梯，本来之前很有信心完成的一件事，现在开始打退堂鼓了。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行！爬不上去！到不了祭台！见不到想见的人！

她拼命抵制那一个放弃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响，喘了几口气，她开始一步步的走上阶梯。

应该是之前的力气用完了，她歇歇就会没事的，会走上祭台的。

她鼓励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寂静的山间只细微听的见她轻声的抽泣。

师兄……

平乐……

陛下……

青儿……

不知走了多久，落灵兮再也没有了力气，瘫倒在阶梯上，从她的袖口中掉出来一个玉哨，那是呼唤白鹤的哨子。

落灵兮将哨子送往嘴边，吹了一口气。

哨音回荡在燕南山山中，却久久不见白鹤踪影。

落灵兮丢开玉哨，双手掩盖住自己的脸，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里。

“嘀嗒！嘀嗒！嘀嗒……”

几颗豆大的雨珠从天上落了下来，落灵兮仿佛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从北燕城一路逃到燕南山，她的两只手臂因为体力不支摔倒时擦伤，裙子上还沾染着季晨的鲜血……

噩梦般的情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不要！！

“灵兮！！”

白羽的声音突然传入她的耳中，落灵兮放下遮住脸庞的双手，白羽还是那么美好，还是喜欢穿着白衣，仙气飘飘，乘着白鹤而至。来到她跟前。

“白羽……”

落灵兮从地面坐起，白羽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说道：“南羽派交给了我一项任务，我去的地方离北燕城很远，等我回到北燕城本想去公主府找你，没想到北燕却……”

落灵兮哭泣着说道：“平乐和季晨还……还在北燕城里，我不想……不想他们，他们没，没，没人收……尸……”

她断断续续的讲述着，她的痛苦，白羽都感同身受，落灵兮以前是那样的尊贵，她在别人眼里看来都好像是无所不能的守护神，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女人，需要被人呵护被人疼爱的女人。如今看到她完全变了副模样。他的心都在滴血。

“你放心！放心！我去找回他们！”

白羽将落灵兮带回竹屋，一路都是将她小心翼翼地抱着，落灵兮哭的厉害，却也不是嚎啕大哭。

只是，她这样隐忍悲伤，倒让白羽担心的很。

回到竹屋，白羽将落灵兮放到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对她说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别乱跑！”

落灵兮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是哭累了，头晕眼花很想沉沉的睡一觉。

白羽将竹屋的门轻轻关上，那一双温柔的眼神忽然变得冷若冰霜，所有加诸在落灵兮身上的痛苦，他都会一一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