竪日清晨。
三清殿,大门敞开。
一老一少,相对而立。
“王谨,外界凶险,人心险恶,你此行下山,务必保持警惕,切莫受人利用。”
老天师神情严肃,着重强调:“还有,别主动惹事。
为师赐你道号单字‘谨’,就是希望你谨言慎行,你是我带过三人中最不省心的弟子。
在三清门胡闹也就罢了,在外切不可莽撞,你远在千里,即便是为师,也难以帮衬。
倘若有人以大欺小,你也别怕事,记住,你背后站的是整个太一三清门。”
尽管啰嗦了些,王谨心底终归暖暖的。
“师父,弟子去了。”
王谨恭敬一拜,转身就要离去,“对了!
我前些天收了个女弟子,目前暂住在长生殿,您帮我照看一下。”
“那个引动了两大传承仙术的小女娃?”龟仙人抚了抚挺翘的八字胡,慈善一笑,“行了,你放心去吧。”
王谨点头,而后转身,望向登天梯下……云雾缭绕的某个方向。
“二师兄。”
一声轻斥,仙竹林内一头通体雪白,生着六条短尾,体型墩胖的靓仔,直冲天际。
“快看,王师兄的坐骑!”
门中师弟师妹们纷纷仰头,望着直入云端的六尾仙宠,满怀羡慕。
新人弟子则一个个目瞪狗呆,这年头......这货都能上天了?
桃花树下,一名娇柔女子昂首,内心惊叹:
“想不到王谨师兄的坐骑都那么帅。”
遥遥望着末入云层,她方才收回目光,转而扭头看向一旁温文尔雅的青年,语气轻快,素质三连:
“文师兄,抱歉。
你是个好人。
可我们不合适。”
娇柔女子委婉的拒绝了他的深情告白,裙衫一扬,留给了对方一个求而不得的背影。
……
……
三清殿前,王谨翻身骑猪,身处云层回首一望。
“师父,我去也。”
“等等!”
龟仙人连忙喝止道,“险些忘了,云姬有话嘱咐我转达给你。”
“上官云姬?”
王谨心肝一颤,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道资本雄厚的红衣倩影。
说好的两不相欠呢?
演我?
王谨说什么也不想和她继续纠缠。
“啊,风好大,啥也听不清。”
王谨御猪,转过身去,脚下轻踹猪肚,直接开溜。
“少跟为师来这一套。”龟仙人大袖一挥,硬生生将其卷了回来。
“听着,小云姬让我转告你,她找到了你梦寐以求之物,想要便去白玉京十二楼寻她。”
梦寐以求?
王谨差点笑出了声。
这点伎俩还想诓骗我?也不看看本道长像那上当之人么?
“还有......
云姬不日前代表三清门下山,前往长安赴宴,但为师准备的贺礼却忘了拿,你帮我转交给她,切莫失了礼数。”
“忘了?”
糊弄鬼呢?
王谨险些当场口吐芬芳。
“师父,弟子身负您交予的重任,哪有精力过问其它?”
王谨极力推脱道,“这种小事,您还是交给门中清闲的弟子吧。”
龟仙人摇了摇头,“暮白暂替了云姬的画府职务,青云子不日前已下山,商议与云姬表妹的婚事。
目前三清门能在数日内赶到长安的弟子,只有你……”
“这?”
王谨人傻了。
这是何等的算计?又是哪般的精神?
他只能银牙紧咬,暗恨:“心机女!”
于是,王谨不情不愿的接过储物袋,含怨离去……
龟仙人遥遥望着,末入云层,逐渐模糊的道袍人影,脸颊挂上了一抹岁月沉淀的笑意:
年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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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谨下山的消息,不胫而走,如一颗巨石砸入微波荡漾的湖面,迅速扩散至整个三清门。一开始是不信,跟着激动欲裂,然后嘴角缓缓勾起,笑容逐渐变态……
很快,仙门各个角落齐齐升起了一场烟花盛宴,即便时值白日,依然绚烂夺目。
仙门各大长老们,更是喜极而泣,敲锣打鼓,当场约定今夜痛饮千杯,不醉不休。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一位位妙龄女弟子黯然神伤,齐齐涌入仙膳阁,含泪吃了三大碗。
某个一米五的少女,独自蹲坐在卧榻上,望着空荡的大殿,愣愣出神。
……
……
不日后,远离南域的北域境内。
一只膘肥体胖的六尾白猪儿在云中缓缓穿行。
王谨半躺在猪背上,一手拿笔,一手持画册,勾勒着生动的景物画像,封面上的‘自传’二字,彰显着此书的不凡。
“二师兄,稳一点。”
王谨画笔微抖,手肘轻顶猪背。
稳固后,悬空的笔尖再次落下——
道袍青年踏道场,震群老,舌战秃头长老,师弟师妹们瞪眼惊呼,最后牵手娇嫩少女。
一笔一画,竹林道场,人群熙攘,逐一浮现于画册之上,栩栩如生。
画笔继续流动,长生殿狠揍一米五少女屁股,画面一转,桃花林内,激战斯文青年。
紧接着,天地色变,随后素衣女子满脸羞愤的瞪着道袍青年。
最终,画笔在道袍青年一脸怨气,骑猪腾云下山处,终了。
“第一卷总算结束了。”王谨收笔感慨,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这一卷一画就是十年有余。
怔神片刻,他又翻开第一页,重温了一遍这些年的杰作,顿时满意点头,不愧是他。
而后翻开新的一页,即,接下来的第二卷,王谨提笔写下三个大字——长安城。
前十年,‘苟’字贯穿了他的人生。
此行下山,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
……
“二师兄,到哪了?”
王谨把画册揣入怀中,侧头望向云层下方。
俯瞰下去,一片荒凉,乱石丛生,无一屋檐阁楼,仅有一条干枯的河流。
王谨知道——坏了。
“停停停!”王谨一个咸鱼翻身,正面骑猪,质问道:“我不是让你一直往北么?”
王谨连忙从储物戒中拿出羊皮地图,仔细端详,同时口中埋怨。
“你这是跟谁学的,东西南北不分,你对得起我的信任吗?”
肥硕白猪仰头一啸,尾巴乱甩。
“啥?跟我学的?
放肆!怎么跟你主人说话呢。”王谨一声呵斥,吓得白猪耙着耳朵,再不敢吭声。
见此,王谨也不好再计较,转而继续查看羊皮地图,盏茶后,他终是判断出了自己的位置。
“还好,没有偏离的太远。”
他指着左前方云层,“行了,你就一直往艮位飞,记住千万别再犯迷糊。否则,你的小香猪、小花猪就别想了。”
身下二师兄一听,耳朵立竖,盯着王谨手指的方向,瞪直了眼,撒腿狂奔。
“慢点!憨猪......”
……
小半日后,六尾白猪穿过五彩云层。
“奇怪。”王谨看着云卷云舒,眉头微皱,“那老头莫不是在诓骗我?”
常言中州势力割据,混乱不堪。国土交界,仙门之外,更是混迹着阴险狡诈、杀人越货之辈,几乎每日都有人因此陨落。
若非外界所传这般凶险,他也不会在三清门一苟就是十年。
然而,他这一路走来风平浪静,莫说斗法,便是嘴仗的人都无一例。
他不禁怀疑,是否为谣......
“嗯?”
王谨斜目,余光扫向后方云层,不动声色地踹了踹身下的软弹脂肪,同时心生警惕。
“师姐,那位道长的坐骑居然是猪儿。”
一道清脆的女声自后方传来。
王谨扭头望去,便见后方云层,一行身着华衣长袍的年轻男女谈笑,驾云而来。
“神阵?”
王谨打量着一行五人服饰上印刻的字符,眼中的警惕弱了几分。
“道长,小师妹心直口快,并无冒犯之意,失礼之处,还请见谅。”为首的紫衣女子拱手致歉。
“无妨。”王谨摆了摆手,开口问道,“几位可是奇门阵的弟子?”
“正是。”紫衣女子面容熟韵,嘴角含笑道,“我观道长气质出尘,想必也是出自一方仙门。”
“的确。”王谨很是自然的点头。
却无自报家门的打算,司徒嫣似乎也不在意。
这时,身着淡菊裙衫的诗雅儿突然凑近,好奇的打量着王谨......身下的猪。
“道长,听闻兽类因灵智较低,受福泽洗礼者万中无一,凡猪更是其中之最,你为何偏偏选择它呢?”
无论是坐骑,或是宠物,皆非贫穷修士的玩意,即便是家财万贯的仙二代、妖二代,选择也是慎之又慎。
因为,仙竹林等福泽圣地的单个入场券,便高达一万下品魂玉。
也因此,拥有坐骑仙宠的修士,被世人赋予了一个绰号——大肥羊。
此类人,极易被刀尖舔血之人盯上。